徐小早早到了。
卻從未將此地人與鬼放在心上過。
他從香桂馬車上走下來,不遠是持握金珠的紅娘,邊散落著還有金叔與符老的首。
對於這二人,李富貴早就認出了他們的份,不外乎金牌獵令殺手。
三炷香的殺手,基本上當年或多或參與過針對自己的黑金懸賞的討伐,死不足惜。
至於紅娘……
就算是金珠客戶。
既決定了來鬼佛界歷練,生死有命,徐小本也不多作摻和。
誠如此前所言:天下多是薄命人,世間幾個蒼生?這一路走來,真要個個施以援手的話,本走不過來。
奈何這白臉鬼有些特殊,為此行目標之一。
「呃呃唔……」
抬首往上,惡鬼嘶鳴,軀迅速瓦解。
在名·十段劍指的傷害貫之後,哪怕它掌握了死神之力,那點微末的量本抗不住。
「區區小鬼!」
徐小失笑一聲,不再關注。
他的目標自然不是白臉鬼,這不過是領頭的蝦兵蟹將罷了。
對外人而言或許很強,半年前的自己都可隨手撕碎,何況現在?
徐小在意的,是白臉鬼死時會否化出鬼蜮,召喚出來那縷可能是源於鬼佛,最終也會歸於鬼佛的「意志」!
「華長燈麼……」
立足此地,知遍觀萬里。
萬里之地,污穢森,縱使時值白日,總給人一種置曹地府的涼。
或者換個說法:
「酆都!」
修名半年,往返於杏界與聖神大陸。
徐小可算是親眼目睹了鬼佛界從無到有,再到演化今日這般「酆都」模樣。
一切之源,皆因死神之力滲。
半年前,古戰神臺初異常,部分地區鬼蜮化,從地底爬出的鬼,大都只有後天、先天。
數月後,鬼長到宗師、王座。
到最近,連聖級鬼都頻出,有的還掌握了死神之力!
「這可不是什麼妙事。」
「有怨橫斷天梯,隔離五大聖帝世家與聖神大陸,聖帝難以渡。」
「而今,卻有祖源之力滲而出,賦予一些鬼三境戰鬥意識,以及古劍修之能力,能力還很強大……」
數日前,當李富貴報上來這些況時。
徐小即刻意識到山雨來風滿樓,畢竟能掌握祖源之力的,大部分況下只有聖帝。
而聖帝級別的古劍修,目前他只知道一人,便是華長燈。
「華長燈斬斷有怨之限制,從天梯之上,強行登臨聖神大陸?」
「而這鬼佛界,便是因由鬼劍第二境界,酆都之主的力量影響而形?」
當時徐小正跟八尊諳修名,提出如是看法,後者不置可否。
覺上,八尊諳所慮,似不止華長燈,還在牽掛別的什麼事。
「天梯之上?」
徐小不知曉。
半年過去了,因為通道阻斷。
有關五大聖帝世家的信息,怕是只有神鬼莫測道穹蒼一人,有能力知曉。
可道穹蒼的話,徐小已不敢去信,自不必前去多問。
迄今他不知當時魚老封聖帝,前往天梯之上后,戰果如何。
如勝,半年過去了,他約莫接管了毋饒帝境至半數資源,得以稍稍立足?
如敗……
敗的話,連徐小都猜不,究竟會有何種結局。
「華長燈,是一個怎樣的人?」
縱使從李富貴,得到了些許華長燈十尊座時期的資料,留存已是不多。
外人的看法,更不可能比得八尊諳這華長燈的死對頭來得清晰明了。
因此,徐小有此一問。
面對此問,八尊諳的評價出人意料,居然是正面的:
「華長燈主修鬼劍,曾號『鬼劍仙』,為人仗義,格直爽,還算不錯。」
很難想象,在八尊諳心目中,這個斷了他兩指的傢伙,居然是這樣一個形象。
徐小有些驚訝。
他以為華長燈是那種宵小之徒,當年為了贏,不擇手段。
現在看來,不擇手段的從始至終只有道璇璣一個,連華長燈都屬於是被利用的棋子?
「鬼劍仙……」
他品著這號,復又問道:「說起來,我還沒完整領教過真正的『酆都之主』,你給演示下?」
劍道盤超道化,可截至目前,徐小實戰中從未見過有人正式使出過酆都之主。
最多也是當時玉京城上一戰,柳扶玉使了一記半步第二境界的「酆都之劍」。
酆都之劍、酆都之主……
固然一字之差,想來天差地遠。
按照《觀劍典》上記載的去修鍊,或許也可以快速掌握三十年前八尊諳所習得的酆都之主。
但肯定比不過現今八尊諳的劍就是了。
八尊諳卻是搖頭,極為認真道:
「主,向來只有一個。」
「當主立存,則其餘皆次之——空有其名,不得其實,我亦如此。」
「華長燈別的不提,單論鬼劍天資、造詣,皆要遠勝於我,這點無可爭議。」
「既你尚未領教過真正的『酆都之主』,我的建議是,等鬼佛裂變,等華長燈親至,你可觀而習之。」
八尊諳的鬼劍,居然比不過華長燈?
徐小認真想了一下,發覺這似是老八頭一次在古劍方面,承認自己要弱於人?
他問道:「那你的酆都之主,和華長燈的酆都之主,有何區別?」
八尊諳思考之後,平靜說道:
「我之酆都,鏡花水月。」
「他之酆都,逆改現實。」
……
嗤嗤嗤!
大地突而腐化。
黑褐的粘稠沼水,從地底之滲了出來,如沸水般跳著泡泡。
每一次泡裂,里迸出腐敗的死神之力,沼水跟著濺開,污染地面,於是腐化加劇。
很快,以百丈惡鬼為中心,連同徐小腳下之地,都被沼水腐地覆蓋。
「駕!」
李老漢跑得最快,當即駛馬車,往外頭奔去,只留下一句話:「公子當心。」
「這是什麼?」
紅娘見狀一凜,本不敢靠近,抓著金杏也是連連後撤。
看不大懂這沼水為何,卻能略應得出來,沼水蘊含的力量,怕不下於白臉鬼方才使出的死神之力。
可是……
「白臉鬼已經死了!」
紅娘驚聲說著,在方才爺一指下,白臉鬼連慘都無法怎麼發出。
最後迅速瓦解,消融於天地之間。
但其死後,這沼澤之地,怎麼看著像是要有更多鬼冒出來似的?
「嗤嗤嗤……」
還真不出所料,很快腐化之地於各地裂出口子,從里探出了一隻只鬼手。
「嘶!」
「嗬呵!」
「哈呀、嘎嘎!」
或人型、或型,或非人非態的鬼,快速從地底爬出,場面一時悚人非常。
金杏畫面中,評論區都沸騰了。
大夥在猜測,不會是斬了一隻白臉鬼,要冒出來的一萬隻白臉鬼吧?
一萬半聖?
雖說白臉鬼無半聖位格,不是正常意義上的半聖,但這數量堆砌起來,未免也太恐怖了?
萬鬼森羅間,爺居然不慌不忙,甚至還能俯下,手撈了一把沼水。
「他在幹什麼!」
「爺在用他那寶貴的手做什麼,我不允許!」
「別撈沼水,撈我……」
金杏聚焦而去,可見爺從腐化之地上撈起了幾抹粘稠的。
他在指尖捻了捻,眉頭一皺。
當雙指分離時,眾人能看見,那沼水在爺指尖垂下了粘稠的。
滴答。
它又落於地上,發出了腐蝕的滋滋響。
「有點噁心……」
正如金杏觀戰者所得出的結論那般,確實有些噁心。
徐小見識過這玩意。
他之前斬鬼五十有六,皆是白臉鬼這個等級。
不同的是,有的上只有聖力,有的只有死神之力氣息,遠遠夠不及「高手」標準。
只有為數不多的三隻鬼,掌握了死神之力。
其中最強的一隻,同此時白臉鬼差不多,得到的祖源之力同樣量大。
徐小斬鬼,鬼死後,便腐化大地,孕出了一縷意志。
可惜,這意志剛一出現,察覺到聖帝威,徐小不及思忖,趁著那東西凝聚尚未型,一劍斬了。
過後,徐小無比後悔。
他以為斬了,要麼削弱其力量,要麼激其憤怒,繼而出真。
無論哪個發展方向,都是好的。
至,能打對方的計劃。
他萬萬沒想到……
「斬了,就沒了。」
之前那意志真就只有一縷,且似乎和其本無甚關聯,沒了就真沒了。
過後徐小又斬了十來鬼,盡皆沒有這個強度,無一生過類似異常。
他甚至使上了折磨手段,種的還真有,可惜死後依舊沒有意志誕生。
這不!
中元界跟李富貴出行一趟,蹲到了這頭白臉鬼,蘊含的死神之力不。
徐小可熱切了。
連般施計過來,所圖不正是此鬼死後,等著腐化之地的意志誕生麼?
「嘶嘶!」
鬼捉瞎,相互撞。
還真有不長眼的,蹣跚著就這般奔著自己走過來了。
徐小並起兩指。
想了想,他放下手,為這鬼讓行。
「莫嚇了華長燈,萬一他察覺到我太危險,不敢出來了呢?」
轟隆!
思緒剛這般閃,世界劇烈震響。
鬼蜮所覆之地,天地變,一下從白晝墮黑夜,四下森冷寒,教人如墜冰窖。
「好冷……」
紅娘軀猛一哆嗦,覺這場面不像是自己能傳道的了,有些想退。
爺所在之地,固然熱度更加。
此時金杏畫面中,兩百萬已是過去,在各人奔走相告下,人數直奔三百萬去了。
可架不住「爺」等於「禍害」!
他的邊,縱有熱度,必然危險異常,且自己不是風中醉,爺看起來也沒有保護自己的想法。
「嗚嗚,紅娘想撤了……」
這話剛一出口,金杏數百萬觀眾,齊齊發出了抵抗聲。
還沒等大夥如何說道,九天轟一聲炸響,啪的一下,紅娘上有不數護玉符炸碎。
「啊!」
尖匍地,整個人重重砸在了鬼蜮之外,聲驚恐:
「聖、聖帝威?」
金杏滾於前,自主鎖定畫面。
畫面中,爺白黑袍,在森風之中獵獵而舞,其前不遠伴著鬼嚎之聲,徐徐凝出一道虛幻影。
「三天森變,百鬼夜行……」
「臨橋涉水,茈岸草傾……」
伴隨縹緲呢喃,那虛幻影從遠踏來。
其後,忽而凝出無邊黃濁水,滾滾大,淹覆一切。
或有人鬼妖沉浮其中,終是不得而出。
「這是……」
紅娘瞳孔一肅,驚喚出聲,「忘川水、黃泉路?」
此黃泉可非彼黃泉,不是閻王的那位首座。
紅娘是見過古書,書上記載:「酆都獄門開,黃泉路下行,此泉此路苦,進回不出。」
真正修靈魂之道者,修至極致,可現乃至召喚出黃泉路之意象,將人靈魂囚其中,永世不得超。
這人……
修了?
「等等!」
「好像不止黃泉路,這橋是……」
那影自遠邁來,忘川河在其腳下分辟,開出一路,黃泉路之盡頭,則架有高橋。
橋以森白骨石而砌,上懸牛頭馬首,以及各族骨,森詭異常。
橋似橫,當那聖帝影走上其中,從盡頭歸來,他竟已稍稍凝實。
「彼岸橋?」
「白骨高累鑄,牛頭馬面哭,一碗忘川水,兩世相離疏……彼岸橋?」
紅娘徹底慌了,「不能看!不能看!」
直至此刻,才曉得風中醉當時為爺傳道時,心有多大。
這聖帝威,這酆都意象。
其力,甚至都不曾往外波及,已得人渾散架,大氣難。
如何解說?
就連屏息凝神,張目相對都難,解說可太需要一個大心臟了!
說是不能看,金杏畫面可一直聚焦著。
兩百多萬觀戰者,此刻完全沸騰,更恨不得多生兩雙眼,如此可瞧得更清楚些。
畢竟隔著金杏畫面,他們最多只能看到畫面扭曲,可不會被趴在地上。
「紅娘辛苦了,居然給你蹲到了爺,就知道爺邊無小事,這人看著有點恐怖啊!」
「紅娘站起來!你趴什麼,你即將超越風中醉,為當世第一傳道主!把握住機緣啊!」
「紅娘,快爺保護你,風中醉一男的都可以,憑什麼你不行?」
「這到底是什麼聖帝,為何我完全沒有印象有這位聖帝?」
「快看,他負劍!」
負劍,這可太重要了。
白臉鬼亦負劍,金叔、符老死於鬼劍下。
爺負劍,時隔半年甫一登場,出的第一個對手,也負劍……
「我知道他是誰了!」
金杏畫面中,那聖帝影從彼岸橋走下,面容模糊,聲音倒是清朗,打斷了金杏所有沸議:
「小石譚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