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劉子期留下肖寧、顧魏和余啟蟄,商議肖寧去咸要帶去多兵馬,雖說姬無道眼下的意圖是要退守山西,但京城一旦跟咸開戰,防守薄弱,姬賊未必不會卷土重來。
“臣領兩萬威寧軍便可,留一萬兵力駐守京都。”這是肖寧深思慮過后的想法。
顧魏不大贊同:“想一舉拿下咸,三萬威寧軍還是盡數跟著肖將軍為好,咸衛屯軍有五萬多,又更為悉咸的地形,作戰上比遠道而來的威寧軍更占據優勢。”
肖寧道:“可一旦威寧軍全都跟我去咸,姬狗得了消息……”
劉子期笑了笑,低聲道:“你放心帶威寧軍去咸,顧韞很快就回來了。”
“當真?他還有幾日能趕回來,不然等他回來了,我和湛行再去咸。”肖寧明白劉子期這個時候提到顧韞回來,那他一定是帶著兵回來的。
劉子期搖頭:“不用,商議完后你就和湛行帶兵出發。”三妹妹在咸一日,他就一日無法安心。
余啟蟄與劉子期的想法一致,他迫切想要趕到咸去。
商議完此趟帶兵去咸要以清君側,擒宦的名義,以及對咸的用兵部署之后,劉子期便讓幾人出宮了,他沒有去送肖寧和余啟蟄,宮中還有一大攤子事需要他理,各司的宮人和宮里的守衛都需調換。
肖寧和余啟蟄離開皇宮后,肖寧直奔城外威寧軍駐扎的營地,余啟蟄則將三大營的兵權給陸瑾管轄,讓他聽劉子期調令,陸瑾不放心,非要跟余啟蟄一同去咸,被余啟蟄制止。
他又去大理寺代了一番,趕去城外與肖寧匯合,而后兩人帶著三萬威寧軍拔營出發前往咸。
申府后門,穿著低調的薛輕裳輕輕叩了叩門,小廝打開門認出后,忙開門將請了進來。
“閣老呢?”薛輕裳輕聲問道。
“閣老在湖心亭。”小廝引著薛輕裳去了園子里的湖邊。
薛輕裳走到亭中,見申添手持魚竿坐在湖心亭里,面平靜的正在釣魚,似乎以為后的是下人,申添并未回頭。
道:“閣老。”
聞聲,申添才轉過頭,見是薛輕裳,他蹙眉道:“你怎麼回來了?”
薛輕裳抿直角:“我聽說叛賊已平,京都安全了,就趕回來了。”
申添放下了魚竿,臉不大好看:“你不該回來的。”
“我知道,可是我放不下阿姐。”姐姐只要在宮里一日,就不可能躲在外面,只顧著自己。
申添起在亭中的石桌旁坐下,示意薛輕裳坐下說話。
薛輕裳道:“我剛從宮里出來,阿姐聽說了奉天殿的事,對您很是擔心,要我來勸您,不要與劉子期作對。”
一回京,就進宮去看薛蓉了,宮里這幾日的很,還有不宮趁機逃出宮的,在宮里陪阿姐待了一晌,一直在勸說阿姐趁也離開皇宮,們爹是個靠不住的,這京城也沒什麼值得留的,不如們姐妹一起離開京都,去江南落腳。
可眨眼功夫,外頭就變了天,劉子期直接稱帝了宮。
薛蓉雖然被明正帝幽,但往日待下人并不算差,還是有些對忠心的使和太監的,因而前朝的消息很快就傳進了長樂宮。
得知容嬪攜四皇子意圖爭那個位置的時候,薛蓉并未在意,但后來聽到申添也摻和其中,薛蓉就不得不在意了,當即就打發薛輕裳出宮,要給申添帶話。
“阿姐讓我與您說,已經不想爭了,也沒命再爭下去了,您幫爭了大半生,虧欠了您的這一世是還不清了,只盼您往后能安穩度日,好好活著。”薛輕裳說這話的時候,眼角有些泛紅,這才短短月余,阿姐已經形容枯槁,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半分都窺不見昔日的彩了。
那個孩子本就是要舍命去換的,但卻被朱匡那喪盡天良的東西拿去做藥引。
申添聽完后,臉有些泛白,本在斟茶的手微微發抖,他將茶壺放下,許是心不在焉,發出了響亮的磕聲。
“你阿姐子怎麼樣了?”申添克制問道。
薛輕裳鼻子一酸,想起薛蓉躺在貴妃榻上形銷骨瘦的模樣,強忍著道:“我瞧著阿姐不是很好,但說無礙,總能撐到朱匡死的那天。”
申添干的瓣都跟著有些泛白,他已經好些日子沒有進宮了,薛蓉不肯見他,就連央他送薛輕裳離京,也只是讓使過來給他傳話。
“我想帶阿姐出宮一起去江南,但是不肯,說要親眼看著朱匡下地獄。”
薛輕裳是自責的,懂事的太晚了些,從前的以為阿姐會一直寵冠六宮,心安理得的活在阿姐的庇護之下。
后來才知道原來頂在頭頂,名為阿姐這把傘,歷經風吹雨淋也會破敗,沒那麼刀槍不,也是需要人遮風擋雨的。
可是已經晚了。
往日的自視甚高,在那夜去找姬無道之后,才看清自己的無能。
想起方才出宮時,遠遠的瞧見了余啟蟄,他而今日漸威重,氣勢也愈發足了,穿著緋紅的服在人群中很是打眼,面容依舊像從前那般清雋好看。
還是會有從前那種心的覺,可那只是一瞬間的事,不會再覺得于是天大的事,天底下第一等的事,為了喜歡一個人要死要活了。
這世上遠有許多比更重要的事,比如阿姐。
但又會羨慕那些一生都在為付出的人,比如眼前這位。
申添閉了閉眼,他總是反復想起,那年他狼狽至極滿懷算計的攔在靖遠伯府的馬車前,開車簾出的那雙眼眸清如水,明明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卻仍人施粥贈銀。
再睜眼時,申添臉上的表已經平靜下來,淡淡道:“待來日你阿姐出宮了,你帶去江南,年輕的時候,說想去看看江南的好風景,你陪四走走。”
“那您呢?”薛輕裳下意識的問,想了想道,“您不如辭,眼下急流勇退才是正確的選擇,莫要跟劉家人爭了。”
申添只道:“我有我的打算。”
他在這個位置,怎麼可能退得了,本就不是他想退便能退的,他門下有那麼多人,只有他足夠礙眼,才能給那些人留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