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離江，這段路由任燃來開。

    郭巍很默契地坐在副駕，把后座留給郭超仁和婳。

    在路上，郭超仁問：“前陣子，你好像很忙。

在忙什麼？”    他還記得，他跟婳說起江之行，問要不要跟進，還猶豫了一下，似乎手頭有工作在做。

    此時，婳想了想，才說：“新聞還沒有發出來，不過，跟你說也沒關系啦！這之前我拿到了獨家專訪權，去采訪了一個特別的人。”

    “特別的人。”

    “嗯，猜猜看。”

    “我認識？”    “你應該沒跟他直接打過照面，但是卻有些淵源。”

    “工作上？”    “算是吧。”

    郭超仁在腦中搜尋一陣，心里一跳：“葛泓？不會吧？”    “對，就是他。”

    “……”    “怎麼？不行嗎？”    “不是，你采訪他的目的是……”    在“長江口四號”項目形前后，婳一直都很忙碌，工作重心也圍繞著這邊，就連錢多魚贊助水下博館的事，也被報道出來。

    因為報道寫得好，錢多魚聲大增，公司的市值也大幅上升，之后他更憑借這種聲，功駐綜合智慧能源電站，加到漁互補示范工程之中。

    可以說是名利雙收。

    作為回饋，他也沒和《滬上晚報》集團經理夸贊婳，說業務能力強。

言外之意，對方自然能懂。

    想到這里，郭超仁更覺奇怪，采訪錢多魚能給帶來明顯的好，而采訪葛軍卻是為何？    倒不是說，采訪盜撈者沒什麼新聞價值，而是可能會為記者帶來一定的風險。

    婳見郭超仁言又止，似是心思百轉，便直言道：“我需要一樁大新聞，‘長江口四號’也需要。”

    “不懂。”

郭超仁搖頭。

    盡管他知道，婳一向有蓬的事業心，這也是他很欣賞的一點。

    “我的底線，是新聞務求真實。

只要是在這個基礎之上，我愿意做任何一種能讓我名的新聞。”

    說得很直白，也很坦。

    郭超仁勾勾：“你就這麼有野心？”    “嗯。”

    “好的。”

    “你喜歡？”    “我喜歡。”

    說完這話，郭超仁微微紅了臉。

明明說的是，喜歡有野心，又不是喜歡。

    婳已經很開心地笑起來：“你喜歡就好。

其實吧，很多人都批評過‘流量為王’的現象。

但我覺得，只要沒有虛構妄言，沒有夸大其詞，追求流量本并沒有錯。”

    “是。”

郭超仁點頭。

    大多數時候，他自己開車，偶爾坐地鐵時，也會到有乘客刷短視頻，里面充斥著很多，為博流量而夸大、跟風的浮夸視頻。

聲音有些刺耳。

    可是，婳不一樣。

相越久，越能發現的優點，能駕馭各種新聞，也喜歡出風頭，博流量，但是有底線的。

    如果說，新聞有價值，那一定是因為，還有很多像這樣的記者，奔赴著遠山遠海。

    婳突然笑道：“想不想知道，我都問了他什麼？”    “可以劇嗎？”    “別人不行，自己人可以。”

    郭超仁心里滋滋的，說話聲音也夾起來了：“原來我是自己人。”

    道路平坦，坐在駕駛位上的任燃稍微分了下心，從車后視鏡里看到郭超仁不值錢的樣子，忍不住笑問：“小表弟，你嚨怎麼了？”    “嗯？沒怎麼啊。”

    聲音瞬間正常了。

很顯然，他自己也沒發現他剛剛變了調。

    婳眼珠轉了轉：“哈哈，夾子音我最喜歡了。

嗯，說正事吧。”

    組織了下語言，想盡量說得簡潔一些。

    那天，一開始，葛泓不想多說話，耐不住婳跟他聊文，聊海洋，葛泓總算張了口，指出婳說的一個錯誤。

    其實，婳這是故意說錯，來吸引葛泓的注意力。

    聊得差不多了，婳便說，很小就聽說過碗礁一號被盜撈的事，覺得很好奇，想知道盜撈人的想法。

    不過，沒機緣去接。

眼下，有機會見到葛泓，覺這是他倆的緣分。

    葛泓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有些錯愕：“緣分？”    “對啊，我愿意聽你說，這就是緣；如果你也愿意聽我說，那就是分。

合起來，我倆就是有緣分。”

    這種套近乎的方式，真是聞所未聞，思忖之后，葛泓最終答應跟流一番，但要求婳不要給他潤。

    原來，葛泓的父親葛平本是平潭碗礁一帶的漁民，后來參與了盜撈者。

算起來，葛泓算是“子承父業”了。

    那還是2005年的事，忽有一日，漁船圍住了碗礁海域，漁民紛紛哄搶打撈得青花瓷。

葛泓帶著葛軍去得很早，很有收獲。

但就在父子倆即將滿載而歸之時，背后有人把他們狠狠地往水下摁。

一番掙扎后，父子倆都保住了命，但瓷只保住了一個青花小碗。

【注】    即便是這樣的小碗，也讓父子倆換到了一筆錢，過上了二十年寬裕的日子。

    提及此事，葛泓頗為慨：“既然嘗到了盜撈的甜頭，又沒有被人抓到，我自然是還想再撈一筆的。

只是吧，現在管太嚴了！”    …………    簡單描述完采訪葛泓的形，婳嘆了嘆：“他還跟我說，他雖然只有初中文憑，但研究水下考古多年，能力不比你們差。”

    郭超仁哭笑不得：“也許吧。”

    畢竟，他和他的同伙，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況下，發現了倒扣在淤泥里的沉船，上還是有些真本事的。

    “可惜了……”郭超仁又嘆了口氣。

    婳也覺惋惜：“是啊，像這種有本事的人，如果沒有走歪路，本來是可以為棟梁之才的。”

    現在還未審判定刑，但想來數十年有期/徒/刑，是免不了的。

    就這樣，一個本可為棟梁之材的人的命運，只能被鎖在冰冷的鐵窗之后。

    采訪已經結束了，但這個關于貪婪和墮落的故事，必能引起人們的深刻反思。

    【注】因為爭搶太激烈，有些漁民因此溺亡，不久之后，盜撈文的事件引起了警/方、考古部門的重視，得以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