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蕭方笑道,“想給自己留一條后路吧?” 上世紀初的時候,一些疍民就已經開始在江邊居住了。
不過,他們的“房子”很簡陋,是由打撈來的廢舊木料搭建起的窩棚。
在疍民聚居地,相關教授作過調查,發現他們幾乎每家都有一兩艘小艇,晚上有的人住在窩棚里,有的人住在艇里的,這便得了“兩棲人類”的稱法。
蕭方又說:“其實,‘兩棲’這種這上岸居住的方式,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定居’。
新中國立后,我們疍家人才正式上岸定居。”
“我記得,這項定居工程,大概持續了三十年吧?”任燃問,“這是水磨工夫了。”
“對!當時,財政很張,但是國家仍然撥了大筆資金,來幫疍家人建設水上居民新村,解決大家上岸后的生計問題。”
回憶父祖輩們的經歷,蕭方滿是恩之,“前后三十年里,疍家人陸陸續續上岸定居,終于融了陸上主流社會生活。
真的要謝政府!” 郭超仁好奇地問:“上岸之后,疍家人的文化習俗,保留得多嗎?” 他這麼問,是有原因的。
在來廣東省之前,也做過一些功課,對疍家文化略有了解。”
“怎麼說呢?說多也多;說不多,也不多。”
蕭方略有惋惜之意,“食住行方面,保留得不,并且融了廣府文化。”
郭超仁接口:“這個我知道,炒田螺、吃魚生、艇仔粥……” 任燃白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就知道吃! 轉而,微笑著對蕭方說:“廣東這邊,有穿薯莨布的習慣,咸水歌的元素也被廣府曲藝吸納了。
這些都是文化傳承了。”
“沒錯,不過我想說的是,文化傳承首先在于批判,”蕭方笑道,“我們也有一些不合時宜的東西傳下來了。”
“因為長年水居,疍家人比較迷信,忌諱也很多。
比如說,疍家人遇一些了糟心的事,經常會說‘棹忌’。
棹用來代指船,棹忌,就是指水上人家的忌。
本來這詞兒是疍家人的話,但是逐漸被粵語吸納,用來生活中麻煩的事。”
任燃覺得很有意思:“這個還好吧,算是富了語匯。”
郭超仁也點頭:“對!” “我再舉三個例子,你們就不會這樣想了。
疍家人看見有人溺水往往不去搭救,他們也不讓婦越船頭,吃魚的時候不翻轉魚。
你們猜,這些都是因為什麼?” “不讓婦越船頭,是因為嫌婦不干凈吧?古代航船,原則上也不允許人上船。
這都是封建糟粕。”
郭超仁直言。
剛剛,蕭方自己也說“文化傳承首先在于批判”,郭超仁說話也便無所顧忌。
蕭方點點頭:“差不多,古代疍民就是這樣想的。”
“吃魚不翻轉魚,是因為擔心翻船嗎?”任燃問。
“是,猜對了!疍家人擔心翻船,所以在日常生活中,不隨便翻轉和飲食有關的東西。
不只是魚,就連擱在桌面的湯匙,也不可以背朝上。”
郭超仁看了下碗中隨便丟的湯匙,頗為慨:“規矩很多!不過,民風民俗,也是植于特定的土壤之上,可以理解。
但我不明白——” 他想了想:“為什麼不救人?他們水那麼好。”
他自然想不明白,因為他最崇拜的外曾祖父,就救過很多溺水的人,堪稱頂級偶像。
蕭方嘆了口氣:“因為,怕水鬼尋替。
迷信思想作祟。”
“這個……”郭超仁頓時覺得碗里的飯菜不香了,頭也被哽住。
“所以,我說,要謝政府。
他們改變的不僅僅是疍家人的生活,也改變了我們的思想。”
蕭方臉一霽,深有,“在我父親那一代,還有不人有迷信思想,但我們這輩人,已經和陸地上的小孩沒什麼兩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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