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如扁平砝碼，一枚銀錠放在實驗桌前。

因為銹蝕嚴重，正面鏨刻的文字只能勉強看清“中書”“五”三字。

    稱重之后，作為有經驗的考古人，王逸等人都猜得出完整的文字是“行中書省”“五十兩”。

    不出意外，這枚銀錠的正面，還鏨刻著負責監鑄的吏的姓名；而在反面，則刻著“元寶”兩字。

    倘如此，這枚銀錠就是元代的銀，對于“長江口四號”的定年頗有意義。

    但這只是猜測。

正因為銹蝕嚴重，擔心傳統的除銹方法會對銀錠造傷害，梁寬等負責金屬修復的組員，暫時將它擱置。

    高盛掂了掂銀錠，準備對它進行除銹工作。

    桌上已備好了一應材。

    第一件，是一個電化學分離，是江寧大學自主研發的，專用于金屬除銹分離的。

    這個分離，首先能快速測定金屬的腐蝕機理，然后給出電化學分解銹蝕的強度和時間。

    照著分離的指示，高盛把銀錠投進去，啟機關，開始耐心等待。

    窗口是明的。

在一小時的銹蝕分離作里，郭超仁、梁寬、耿岳、張馳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口里。

    在正負向電流的沖擊下，一開始，銀錠上只是輕輕冒泡，約半小時后，銀錠上的銹層似乎有了松的跡象。

快到一小時時，部分銹層已眼可見地蓬松了。

質地倒有點像牛松。

    郭超仁甚至覺得，自己倘若用手去一，銹層就有可能掉下來。

    當然，也只是想想，對待文不可如此暴。

前幾天，他和耿岳為了解，親手做了實驗。

    二人找來藤、木塊、現的魚鰾膠，準備“格致知”。

    一藤尖先用熱水泡，再輕砸；另一藤尖，卻在泡了熱水后，用剪刀修筆尖的模樣。

    通過對比，可以覺到，剪刀修出的藤尖比較致，而砸出的藤尖要疏松一些，使起鰾來更趁手。

    他倆高興壞了，把這一結論直接寫在論文二稿中。

    此時此刻，郭超仁心想，高老師的團隊，研發這款電化學分離，不知進行了多次實驗。

    向來是，實踐出真知。

    就在考古所的年輕人都在圍觀電化學分離的作時，高盛則坐在一旁氣定神閑地喝茶。

    雖然在上海生活過數年，但高盛不慣喝咖啡，更喜歡飲茶。

    茶香里，裊裊升起的細煙，讓覺得詩意盎然，給枯燥的修復生活添了些興味。

    至于王逸，一時在電化學分離前停留觀察，一時又陪坐在高盛跟前，小聲說幾句話。

    “滴”的一聲，機停止運轉。

    一個小時到。

接下來，該進行第二步工作了。

    第二件材，是實驗室里現的，郭超仁在給清洗瓷片時用過的超聲波清洗。

    已經蓬松的黑銹層，在超聲波清洗里，有節律地微微，在時間的催促下漸漸抖落。

    一個小時后，雖銹蝕層的剝落，銀錠的由黑變灰再變為銀白。

正反面鏨刻的字，也逐漸清晰起來。

    再過了一個小時，銀錠已復原如初，銀閃閃的好不晃眼，鏨刻的字格外清晰！    看起來十足，果然是元代的銀啊！    見狀，幾個年輕人都很興，郭超仁拍了好幾張圖，又錄了視頻，打算將這段資料存下來。

    要知道，這一次試除銹，沒有使用任何化學藥劑就把銀錠“洗白”了，最大限度地復合了考古的“最小干預”原則。

    稱得上是一項不錯的科研果。

    機停下后，大家把銀錠小心翼翼地護送到桌面上，開始辨認上面的文字，并做好記錄。

    記著記著，梁寬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高老師，我有個問題。

電化學分離的優點很突出，我們都看到了。

不過，這之后呢？銀、銅、鐵等文，能通過這種辦法，短暫地恢復原貌，但時間一久就會繼續氧化。

又怎麼辦呢？”    這個問題確實很現實。

    領導人曾指出，“讓收藏在博館里的文、陳列在廣闊大地上的產、書寫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來”，這些年來，考古學和博館之間的“聯系”也更為。

    全國各地各級博館，無不為“對文的保護利用，對文化產的保護傳承”費盡心思。

    文博工作者，無不清楚一點。

要想對文的價值做挖掘闡釋，講好中國故事，得讓文活起來。

    而“讓文活起來”的前提，就是“讓文活下去”。

    梁寬的問題，指向的就是這個“活下去”。

在金屬中，銀、銅、鐵的屬，和燦亮的金不一樣。

它們很容易再度氧化發黑。

    聽了梁寬的問題，高盛自信一笑：“這個，我們正在研究，快的話明年就能推出新的研究果了。”

    在學圈里，哪些話該問，哪些話不該問，要有分寸。

考古所諸人都沒有追問，只一味稱好表示期待。

    高盛卻主說起：“也沒什麼神可言，就是一種緩釋劑。

只不過，不能用一種材料，而要通過復配的方式來達；或者通過新合的方式，來對已有的緩釋劑進行改良。”

    話說到這里，也就差不多了，不能再說深了。

    不過，王逸卻聽出了一點言外之意。

    他有意把年輕人都出辦公室，讓他們去干活，之后才關了門，跟高盛推心置腹，問是否想加到“長江口四號”的項目中來。

    高盛素來大方，直截了當：“沒錯！等我們的緩蝕劑研發功后，希能盡一點綿力，把它用在‘長江口四號’的出水金屬上。”

    王逸一口答應：“好，正有此意。

除了銀，不兵銹蝕都很嚴重，我們正需要！”    對了他的爽快，高盛有點意外，笑著說：“老王，你這麼快就答應了，就不怕以后食言啦？”    “不怕！好東西誰不想搶著用，高老師肯紆尊降貴，那是再好沒有了！”    “說什麼呢？這可不敢當！”    “當得起！當得起！早就想跟你合作了！看來，現在就是機會！”    “行吧！我也是知道，你現在有自主權了，哈，就馬上來找你了！”    “是嗎？哈哈！那可算來對啰！”    二人相視一笑，莫逆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