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點半，虹橋火車站。

    梁寬、郭超仁站在火車站外，打著牌子迎接高盛老師。

    這出自郭超仁的建議。

他說，高盛老師難得來一次，不隆重不足以表達考古所的敬意。

    梁寬便點了同意了。

這家伙，對這事熱心得很，也是出乎意料。

    不過，梁寬和郭超仁已經修復好了關系，彼此都沒有嫌隙，梁寬也不必存什麼戒心。

    時間到，從南京開往上海的車停戰，兩分鐘后人涌，“后浪”逐著“前浪”，看得人花了眼。

    梁寬、郭超仁都有些無奈。

    突然間，一個高個子男人指了指牌子，對邊一位墨綠旗袍的中年士說了句話。

    兩人便穿過人群走了過去，走到梁寬前。

梁寬眼睛登時亮了。

    好在有歡迎牌！    “高老師！好久不見！哎呀！夏老師也來了！好激啊我！”    梁寬是真高興，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出了站臺，人流漸稀，彼此說話都能聽得清了，梁寬才給雙方互相介紹：“這是江寧大學的高老師，這是江寧大學的夏至清夏老師，這是我的校友兼同事郭超仁！”【注1】    “我小超就好啦！”郭超仁適時套起了近乎，“高老師好，夏老師好。”

    他沒有多問，只暗暗打量了一下。

這位夏老師，生得斯文儒雅，看起來有些面善，但又想不起細節了。

    夏至清卻做起自我介紹來：“我要去開個‘元明歷史學研討會’，時間和高老師差不多，就一起過來了。”

    “哦，夏老師教歷史的。”

郭超仁反應過來，他還以為夏老師是高老師的助教。

    “是的。”

夏至清笑答。

    梁寬忙解釋：“是這樣的，夏老師是我師妹金珊珊的老公，江寧大學的歷史教授。

年輕有為，我輩楷模！”    郭超仁心里一訝，又打量了一下夏至清。

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可能比任燃還小一點。

    歷史教授？厲害啊！    再一想，郭超仁突然記起來了，一年前他看過南京市評選的“南京市十大優秀青年教師”，似乎就有一個人“夏至清”。

    也難怪他有印象，因為那次評選，還對十大青年做過訪問，有記者問過夏至清，他的名字有什麼寓意。

    當時，夏至清解釋說，老夏是中學歷史教師，就給小夏取了“至清”二字，希兒子能繼承他的缽，把“夏商周秦漢魏晉南北朝唐五代宋元明清”歷史學個遍。

    當時，郭超仁心想，這名取得也真是絕了。

    念及此，郭超仁對夏至清好又多了一層。

    按夏至清的打算，出了站臺就要去酒店簽到，但因為梁寬、郭超仁的盛邀請，他也卻之不恭，臨時決定先和他們吃一頓飯，再去酒店簽到。

    午飯定在一家本幫菜館，以“濃油赤醬”著稱。

其中，草頭圈子是店里的招牌菜。

    南京、上海兩地隔得不遠，夏至清也曾來過數次上海，但他對吃喝并不特別在意，還是第一次看到“草頭圈子”這樣的菜名。

    等到菜端了上來，才知是“紅燒圈子”“生煸草頭”拼合而的菜肴。

“圈子”，說的是豬大腸；“草頭”則是指“苜蓿”。

    上菜的服務員很熱心地介紹道：“‘腸圈子’要用小火慢燜，‘草頭’要用急火快炒。

您嘗一嘗，腸紅潤明亮、口，草頭清淡爽口，還帶著一點脆，拼合在一起，風味非常獨特！”    夏至清瞄了瞄草頭，有點困：“為什麼‘草頭’。”

    “哎喲，您這可把我問住了，”服務員換了方言腔調，“‘草頭’是上海的土閑話，一直這樣啦！您慢用！”    說罷，服務員笑地退下了。

    郭超仁忙招呼道：“高老師、夏老師，快筷子吧！”    四人邊吃飯，邊閑聊，越聊越有興致，特別是說起上海的風人。

    高盛笑了笑：“我在上海生活過一段時間，后來又在上海、南京兩頭跑，對這座城市有。”

    看著夏至清，問：“你知道，上海文化的核是什麼嗎？”    夏至清琢磨了一下：“不響？”    一句話，同時逗笑三個人。

當然，他是故意的，看著寡言語的，沒想到還會開玩笑。

    2023年底，電視劇《繁花》為款熱劇。

在原著里，金宇澄用了一千多“不響”，有的是字面上的“不吭聲”，有的相當于“好吧”的意思，有的又有“抗議”或是“看笑話”的意味……    不一而足。

    夏至清見他們在笑，便慨道：“‘不響’，真好的！我看過一些訪談。

在導演的理解里，“不響”更像是一種藝的留白，所以他要‘補白’一個時代弄兒的故事，‘給出一個在原著里看不到的上海阿寶’。”

    沒想到，他不是在開玩笑。

    郭超仁頓時肅然起敬：“有道理！時代的弄兒，就要有‘不響’的神！”    閑聊中，郭超仁了解到，夏至清主攻中古歷史，之后則轉移到元明時期。

【注2】    一個想法，突然在心中萌芽，但因為彼此剛認識，郭超仁暫時沒有往下說。

    用完午飯，郭超仁先開車送夏至清，再把車開進上海水下考古研究所。

    那一頭，王逸已經做好了迎接的準備，帶著幾個下屬立在正門口迎接。

    許久不見，高盛、王逸都有些激。

    兩個人，一個說對方風采依舊；一個說對方麗與智慧并存，一如當年。

    進了研究所，高盛先參觀了所長辦公室，又到文室、檢驗室、修復室參觀了一番。

    最后，一行人又回到了所長辦公室。

    郭超仁有眼力勁，又手腳麻利，本來想給他們倒茶，但見梁寬已經在拿杯子，便只輕聲說：“梁師兄，王所柜子里有元寶茶。”

    梁寬應了一聲，目里滿是謝意。

    王逸、高盛又聊了一會兒研究所的況，高盛才說：“我覺得研究所很不錯，管理科學規范。

對了，你之前說，你們已經在準備圍堰材料的招標了？”    “對，不過這個由本市文局負責，我們不這個心。”

    “嗯，好，專心搞研究。”

    “還得要高老師經常來傳經送寶啊！”王逸笑瞇瞇，“你看，有些技我們都落伍了！”    高盛也不謙虛，笑道：“那行，我需要一件出水的銀！有銹的！”    【注1】夏至清，筆者《金匠》里的男主，可移步閱讀。

主要的時間度為2020年~2024年。

    【注2】中古指較晚的古代，在我國歷史分期上，多指魏晉南北朝隋唐這一時期。

但據白版《中國通史》，中古是指從秦皇朝建立到1840年以前的這段時間，因其見證了中國封建社會的興起衰落。

本文依從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