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逸第一個來到研究所,開始主持工作。
短暫休假之后,每個人都神采奕奕。
和同事們簡單流了一下,王逸代了下一期工作的重點:進行出水文清理工作,為期三月。
“算了算時間,做完這項工作,差不多該過年。
過年會放一個長假,大家這三個月要辛苦辛苦,可能要加班,雙休有點難。”
在上海水下考古研究所上班,幾乎每個人都是一專多能的。
他們大多來自考古學專業,接過系統訓練,所學的專業課程非常龐雜。
縱向看,從舊石時代考古,到宋元明考古,都得學;橫向看,考古學、歷史學、文學、地理學、文鑒定、考古調查、址發掘、文修復,都得會。
除了潛水作業,郭超仁最擅長的便是陶瓷修復。
再加上,他對經他手拼合的“元青花獨孤信側帽風流人罐”有,所以,這個重要文便與他負責。
工作安排好之后,大家都各自去忙碌。
只有郭超仁、耿岳留著不走。
王逸看他倆有話要說,便主問:“怎麼啦?剛代的工作,有問題嗎?” “師父,耿岳想跟我學陶瓷修復。”
郭超仁把耿岳拉得近一些,“您先前安排的任務,他也做。”
考慮到耿岳半路出家,不是考古專業畢業的,而他現在已經諳于電腦繪圖和手工繪圖,王逸便把他劃到了繪圖組。
對于一萬余件出水文,都要一一繪圖,任務不可謂不重,因此王逸一共劃撥了三個員。
見王逸沉不答,耿岳怕他反對,馬上做起了保證:“王所長,我保證不耽誤工作。”
沒在水下工作,大家現在也不喊他“王隊”,只有郭超仁一直“師父師父”地喊。
王逸目中滿是贊許之,但卻拍拍耿岳的肩膀:“我知道你想多學點,好學是好事,但繪圖任務實在太重了,我怕你吃不消。
不如下次再學?” 聽了這話,耿岳臉上寫滿失,有些躊躇。
郭超仁忙幫他爭取一番,說的無非是“不能打擊年輕人學習熱”一類的話。
說得老氣橫秋,又語重心長。
這話聽得王逸笑起來:“說得像你不是年輕人似的!這樣吧,有關陶瓷修復,不作為耿岳的績效考核依據。
至于說,耿岳每天完了繪圖工作,要去學修復我也不攔著。”
耿岳這才高興起來,忙說:“好,我這就去做事了!” 他語氣松快,子也輕盈。
轉的一霎,王逸覺他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想來,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心總是很愉悅的。
等耿岳出門后,郭超仁才跟王逸賣乖:“師父,其實我昨天就已經開始工作了。”
王逸微一點頭:“嗯,我知道。
羅師傅說了,你過來干活,還沒忘了點一份套餐!怎麼樣,好吃嗎?” 嘿,這個老羅,真是的! 事無巨細地匯報啊! 郭超仁無語。
“昨天清洗得怎麼樣?” “完第二遍,估計還要洗兩遍,今天能完這一步。”
“好,按流程走就行,去吧。”
“師父,我還有個事。”
“嗯。”
“修復結束了,能不能馬上申報定級?” 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文保護法》第三條的規定,各級文行政部門,每年都會開展經常的文定級工作。
但現在已經接近歲末,再快也要等到明年了。
“明年一開始,就去申報定級。
你先修復好!別到時候人來了,你還在干活!” 要知道,這個青花罐一共有四十多枚碎片,要想做到無痕修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若是修復得不好,也許會對定級不利。
在我國,文定級標準很明確。
在瓷領域,一級文的標準很高:時代確切,在藝上或工藝上有特別重要價值的;在紀年或確切出土地點可作為斷代標準的;造型、紋飾、釉等能反映時代風格和濃郁民族彩的;有文獻記載的名瓷、歷代窯及民窯的代表作。
雖說元青花人罐存世很,但郭超仁手里的那個,畢竟碎得厲害,品相不佳,而且還缺了一小塊,所以它能不能評上一級文,還不好說。
不過,試問,有哪一個考古人,不希自己經手的文,能被評上一級呢? 念及此,郭超仁豪滿懷,連連拍著脯:“師父,你放心,12月底之前,我會讓你看到完整的青花瓷人罐。”
換句話說,郭超仁給自己的時間是四十天。
王逸說了兩句鼓勵的話,便讓郭超仁去忙了。
修復文,最基本的原則是“修舊如舊”,還原被修復的歷史真實面貌。
在這四十天里,郭超仁先徹底清洗了瓷片截面;再用雙份組環氧樹脂,對元青花進行粘接復原;再對殘缺之進行補缺。
補缺工作,非常考驗功夫。
郭超仁先用瓷加聚酯合材料,制瓷膩子,將底做平,再進行下一步工作。
為了忠實于原狀和原貌,郭超仁在粘接瓷片之前,特意取了一片瓷片,等衛康對它的分和青花料做分分析。
等到郭超仁做好了瓷膩子后,最接近青花瓷的材料和青花料,都被他找齊了。
如此這般,補配、作、補繪圖案紋飾,才會最大程度地接近原狀。
十二月下旬,在補繪圖案紋飾時,郭超仁格外小心。
因為,補繪圖案不能主觀臆造,隨意增刪添改。
他都比著青花罐,預先畫了好幾稿,才開始筆。
最終的效果讓人驚艷,完全看不出是后天補上去的。
完諸多工序后,郭超仁在12月28日這天,在工作手冊上寫下“用地板蠟罩”的計劃。
罩之后,元青花獨孤信側帽風流人罐“新鮮出爐”。
修復之后,遠遠看去,青花罐彩如初,泛著澤。
近些去看,罐上的紋飾繁復有致,人造型靈,面部表生。
再凝視罐,完全找不到粘接的痕跡,算得上是無痕修復的范例。
王逸忍不住給了徒一個擁抱。
他真的做到了!就在十二月底! 此間事了,郭超仁請了一天假,地睡了一覺,又找老朋友出去了一頓。
到了第二天,他又準時來上班。
被劃到陶瓷修復組的,一共三個員,他、張馳,和從博館借調過來的褚老師。
而他們要需要修復的瓷,說還有百來件。
算起來,分到每個人手里的任務,都很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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