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過來給鎮國公父子診脈,而后沖著皇帝搖搖頭,
“最遲也不過秋。”
皇帝一愣,“兩人都是?”
太醫點頭,“鎮國公面上看著好些,但其實里子已經虧空了,是與老鎮國公一樣的脈象。”
皇帝向來多想,又想到了皇太孫上去。
太醫也說皇太孫不行了。
他嘆息一聲:這一群人啊……現在想來,確實是在臨死前決定扳倒齊王做出的最后一搏。
這樣一想,心里的氣就消了一些。他對老鎮國公喟道:“槐蔭,朕還記得你出征前對朕說,你要徹底為朕穩住蜀州,你最后其實也做到了,反而是朕一直對你避而不見。”
鎮國公父子剛回時,他心里也是愧疚的。但因為愧疚,頗為尷尬,便更不愿意見。
而后時間一長,他日理萬機的,也就忘記了還有這麼兩個人。
再后來想起當年的事,只覺得蜀州一事,老鎮國公委實不爭氣。
他給了足夠的兵,是老鎮國公輕敵這才打了敗仗,用上了援兵。
不然哪里會牽扯出這麼多事?那些老弱病殘也不用死了。
皇帝唏噓,“一飲一啄,老天公允。”
老鎮國公聞言,便還得愧疚,還得自責,大聲道:“臣,愧對陛下,愧對蜀州啊。”
別的話一句都不敢說。
皇帝拍拍他的手,決心不計較他的過錯,也不責罰他說出蜀州的事。他道:“朕懂,都是為了小輩們的前程罷了。”
他不也是為了太孫沒有憾,所以才忍下這件事背后的算計嗎?
老鎮國公眼淚縱橫,匍匐在皇帝的腳下哭,“陛下如此,讓臣怎麼有面見您?本是要一頭撞死的,可又想在臨死前見妻兒一面……”
他說得凄慘,皇帝心中難免生出一憐惜,于是萬事好辦了。
他讓大理寺盡快讓齊王簽字畫押,準備讓人守陵墓去。然后又放了郁清梧歸家。
但蘭山君依舊被關在府衙里。
錢媽媽都快氣炸了!
“憑什麼!憑什麼還不放山君出來!”
拿著菜刀沖郁清梧比劃,“多一天就多一份危險,齊王一旦有歹心,山君怎麼辦?”
郁清梧舉著手安道:“快了,快了。山君還被關,是陛下給太孫警告呢。”
錢媽媽就氣得剁剁剁,炒炒炒,最后把菜全部都裝進食盒里,一點兒也不給郁清梧留。
但食盒里是兩人份的菜。郁清梧提著食盒去牢獄里,孫府尹親自過來接,兩人寒暄了幾句,孫府尹立刻邀功,“有一個姓趙的獄卒,家里有兒嫁給了齊王府的管事。我前腳剛查出來,后腳就發現他鬼鬼祟祟的到了牢獄里,手里拿著繩子……”
郁清梧黑了臉。
孫府尹見好就收,帶著人出去了。
這邊的牢獄里就只剩下蘭山君和郁清梧兩人。
他們已經有半個月沒有見面。
一個在大理寺牢獄,一個在府牢獄。
郁清梧一邊擺菜一邊嘀咕道:“咱們也算是同城坐過牢的意了。”
蘭山君猝不及防聽見這話,好笑出聲,“哪里有你這麼想的。”
郁清梧:“這樣想想我才舒心。”
他輕聲道:“我在大理寺一切都好,卻總擔心你這里出岔子。有好幾晚我都夢見你變了一只老虎咬人脖子。”
蘭山君拿起筷子夾菜:“這夢也算不上壞
吧?”
郁清梧抬起頭認真道,
“這還不算壞?吃吃野野鹿也就得了,人能有什麼好吃的?”
蘭山君一愣,哭笑不得,“你這樣一說,我還怎麼吃飯?”
郁清梧反應過來,連忙道:“那你吃白菜,別吃。”
又問起獄卒拿繩子的事,蘭山君便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沖著我來的。他本是看守我的獄卒,在我跟前本就正常。至于繩子,我瞧著他們日常也要拿繩子出去綁人。”
但這種關鍵時候,孫府尹想要用他做人,他們就要收。道:“我本也是要跟你說的。你出去之后打聽打聽,別連累了人家。”
郁清梧記下,點頭道:“好。”
兩人重逢,倒是沒有說別的,也默契的沒有提及其他的事,生怕隔墻有耳。
但無論隔墻有沒有耳朵,齊王都是可以被罵的。
郁清梧一張罵人本就厲害,何況憋了這麼久,于是斷斷續續罵了大概半個時辰還不停下。
外頭的孫府尹剛開始聽見吵吵聲還過來聽了一耳朵,聽到后面只覺得耳朵痛——雖然沒有什麼鄙之語,但沒想到文縐縐的話也能罵得這麼臟。
他走遠了些。
郁清梧也終于罵完了。蘭山君聽得津津有味。自己是沒有這麼好口才的,罵齊王和宋知味也只是多罵了幾句畜生而已。
這就是找到一個會罵人夫婿的好了。笑起來,突然出手在郁清梧臉上了。
“瘦了。”
郁清梧:“你也是。”
他抬起手了的肩膀,“牢獄里,很容易得病。你這里痛不痛?”
蘭山君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在說劉貫。
笑起來,心中安穩一些,道:“不痛,我好得很。”
郁清梧繼續道:“陛下還沒消氣,你恐怕還要在府衙里待著。”
蘭山君眼睛瞇了瞇,“待多久?”
郁清梧:“陛下宅心仁厚,應該快了。”
蘭山君慢吞吞道:“那在這之前,我就一直在這里待著?”
郁清梧:“只能如此。”
他笑了笑,“等再出去,你怕是最悉府衙的那個了。”
蘭山君詫異的看向他。
這是要到時候掌控住府衙的意思嗎?
以為皇太孫會想辦法讓去東宮里面護著太孫妃一家。
郁清梧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皇太孫卻道:“你不是說以后山君會是一員猛將嗎?你不讓試試?”
郁清梧就拒絕不了了。他知曉,山君也拒絕不了。
他嘆息一聲,了的臉,“山君,你要記得,我在家里等你。”
——
元狩五十一年五月初,皇帝命令齊王即刻啟程去冀州守陵。齊王在牢獄里面寫了書,懺悔自己的罪責,而后想見皇帝一面。
皇帝到底于心不忍,準備在五月初八的中午跟齊王吃最后一頓午宴。
五月初八凌晨,齊王和楊馗發了奪宮之變。
他們策反了左金吾衛,右千牛衛,左監門衛等副衛——主將隸屬于皇帝,對皇帝忠心耿耿,他們知曉策反的機會不大,于是從多年前就策反了副衛。
副衛殺掉主將,帶領底下的弟兄殺出了第一刀。
而后,工部主事帶著三百多名工匠開始做援軍,齊王府和楊家等叛軍的奴仆們也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城里風聲鶴唳,人人都關起了門戶。
齊王一馬當先,帶著人從北往南攻,先拿下弄宣門,控制住太極宮。而后又在極短的時間帶著左金吾衛和千騎從北門而,直指皇帝。
皇帝震怒,當即從永安門和廣運門調兵承明殿護駕。
劉貫惶恐的關上大門,道:“陛下,東宮方向有大火,怕是齊王殺到東宮去了。”
皇帝氣得兩眼一暈,“弄宣門二將是朕最信任的將軍,怎麼會被齊王策反?”
劉貫:“怕是早有禍心。”
皇帝冷笑,“好好好,朕倒是要看看,他能有多快到朕的面前來。”
——
宮外,祝杉帶著刑部的人廝殺出一條口子。蘭山君手里提著一把刀,從孫府尹那里拿到了符令,道:“大人放心,我和祝大人這就帶著人進宮救駕。”
孫府尹哭無淚。
是不是去救駕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個架勢,一旦太孫和皇帝有危險,必定是太孫活下來。
而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實在是看命。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寫完這里,有點難寫,查資料去了。借鑒了玄武門之變,唐隆之變等政變。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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