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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3章 價值
河東安邑。
在長安韋氏折騰之時,河東依舊籠罩在戰爭的迷霧之下。
清晨,太初升,薄霧緩緩散去,出安邑城牆古樸雄偉的廓。
這裡是遊牧和農耕界而形的城市。城牆高聳,以黃土和夯土法建,外面覆蓋了一層的青磚,堅固耐用。
城樓之上,守城的士卒來回巡邏,頗為張的盯著城外遠來回遊弋的曹軍旗幟。
曹軍雖說還沒有攻城,可是安邑守軍已經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城門鎖,吊橋高懸。
原本城街道兩旁排列著規整的店鋪和民居,如今紛紛閉門鎖戶。
長街兩側的集市如今也是空無一人。
似乎之前熱鬧和繁榮,為當下一場虛幻的夢。
城中廨附近,可以看到平常昂頭,鼻孔高高在上的吏,如今一個個佝僂著背,像是被敲斷了脊樑的狗,哈赤哈赤的歪著頭冠,臉張皇的跑進跑出,有時候還會不小心撞到一起,然後像是屎殼郎一樣在地上爬。
這些原本河東的舊吏,平日看起來冠楚楚,不就是高談闊論指點江山,結果現在真遇到了事,便是忙得像是無頭蒼蠅……
城外遠的曹軍大營連綿,似乎無窮無盡一般,侵占了田野,破壞了莊禾,樹木被砍伐,連著河流似乎也被曹軍污染,有些腥臭瀰漫。
漢武帝期間,河東北地上郡等地,得到了極大的發展,當時擴展城牆,時周長六里多,城牆四角又砌四臺,威武雄渾。
後來東漢初竇固又派人再次加固了河東安邑,擴建城池,修建後的城池形一個更大的不規則的方城,略顯鼎狀,北面略小,南面稍大,又有護城河,城牆高三丈余。
四面城門之,還有一小段的甕城,在城門之上,有二層重樓式城門樓,在北面城牆上還設有藏兵……
沒錯,當時修葺安邑的時候,假象的敵人是來自於北面的。
誰能想到今天刀子是從南面的腹地當中捅出來?
曹軍肆運城盆地,無數的民眾流離失所。
雖然說曹軍到了安邑近周,並沒有立刻展開攻城,可是這沉重的氛圍確實是讓安邑城中的上上下下都驚恐莫名,甚至有些人控制不住自己的緒,會因為某些莫名小事,就發出撕心裂肺的哭泣和囔。
城池之中,也有守軍在列隊,在分配防守任務,可是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上來看,這些守軍兵卒似乎都沒有多信心。
裴氏的軍校臉也是難看。
城外的曹軍一陣慢一陣的在修整營地,打造攻城械,叮叮噹噹的聲音就像是一曲曲的勾魂樂章。
『這是瘋了麼?真的要打安邑?』
在安邑城牆的北角,有一個高聳的塔,原本是要用來盯著北面的遊牧敵人的,現在卻被用來盯著南面的曹軍營地。無奈,城中制高點就在此,雖然多有些不方便,但是也只能暫時如此了。
塔高,正站著裴輯。
在他側則是安邑的守將,裴琿。
裴氏在河東是族,人口眾多。裴茂父親還擔任過度遼將軍,可謂是文武雙全。當然,現在裴氏還不算是太龐大,等到裴氏定著五房之後,才算是真正盤錯節,枝繁葉茂,到了唐代的時候一門十幾名的宰相……
而唐代之後,裴氏就漸漸不顯了,一方面是門閥在五代的時候被搞殘了,另外一方面則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別管家訓如何,時間一長便是什麼都忘。
不過在當下,裴氏在河東地,還算是首屈一指的。
至在衛氏倒臺之後,就剩下了裴氏了。
裴琿年歲比裴輯要大,算是裴輯的從兄。裴琿也是略有些呆滯的看著城外綿延的曹軍大營,忍不住低聲說道:『曹軍這是要瘋了罷!真要……這是真要打我們?』
雖然斐潛和曹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大半年,裴氏家族裡面的人也經常會聽聞說這裡或是那裡的戰鬥況,可是他們終究覺得戰爭和他們還有比較遠的距離……
至於什麼慘烈,什麼傷亡,什麼苦難,反正不是還沒到眼前麼?
在安邑等人的心中,大多數還是有著僥倖的心理,覺得曹軍討不到便宜後,曹軍他們都會退走。
不過,從前十幾天開始,曹軍就似乎變了一個模樣,似乎有不攻下河東來就不達目的死不罷休的意思,不但攻勢堅決猛烈了許多,還對於運城盆地的民眾採取了酷烈手段,兇殘得令人心肝。
甚至聽聞說連曹本人也離開了中條山大營,一路北上,大有要決一死戰的模樣。
曹氏中領軍中護軍的旗號,如今也是出現在了安邑周邊。
裴輯低聲說道:『曹軍主要還是要打驃騎……我們只是,只是附帶……』
裴輯本能的覺得曹是要圍點打援。
這種在後世耳能詳的戰,在大漢當下或許只能是說類似於『攻其不備』,或是『圍魏救趙』…… (5,0);
嗯,『圍安攻斐』?
裴氏之中,也並非所有人都像是裴俊一般死盯著財貨。
對於這一場東西相爭的局勢,裴茂和裴輯等人,相對來說立足點會比裴俊更高一些。
這或許是天賦,也或許是家族在讀書的時候有意的培養。
旁支和主家,天生下來就有等級差。
裴琿問道:『驃騎?那驃騎為何不來?』
裴輯目轉向了曹軍營地之中,看到曹軍不僅是在修建駐紮之所,也在挖掘著壕,安置拒馬。
而且在安邑的北面城牆之,曹軍也是圍三闕一,故意放開了一道口子。
裴輯嘆息道:『這曹軍,是被急了……』
裴琿一愣,卻有些急躁的說道:『曹軍急什麼?現在是我們急了,按曹軍這般模樣來看,我們這城池能堅持多久?若是援兵再不來,我們就完了。』
裴輯掃了裴琿一眼,裴琿便是立時啞口。
他是守將,結果張口閉口『完了』……
裴輯有些無奈。
裴琿是裴輯的從兄,不過這些都沒有什麼用,在裴氏家族之中,不是年齡大就能如何的,還是重點要看個人的能力,而裴琿從小就知道自己不如這個從弟,裴輯只是看他一眼,裴琿就閉不再抱怨了。
抱怨除了抒發緒之外,其實真沒什麼用。
裴輯微微搖頭。他這個從兄,武勇倒是有兩下,可就是方略大局上差了一些。
裴輯緩緩的說道:『曹軍近日所為,就是要攪而已……若我等不,曹軍便是無機可乘……』
裴琿鼓著眼泡,顯然不信。
裴輯手往北面指了指,『你看看,看見了什麼?』
『什麼?』裴琿問道。
『峨嵋嶺!』裴輯哎了一聲,『峨嵋嶺可是好打的?曹軍這要攻下那高塬,不知道要死多兵馬!』
裴琿點頭說道:『所以曹軍才來打我們啊!』
裴輯搖頭,『怎麼跟你說不明白……』
裴琿也是一頭霧水,『我是真不明白!但是眼前這城牆要是被曹軍所破,可就真是家破人亡了!』
雖然安邑城糧草足夠,但是儲備的柴薪不足了,燒火吃飯漸漸的有了問題,而且關鍵是士氣不高,眾人心中沒有底數,也不知道驃騎什麼時候來援,心慌慌的浮躁難定。
裴輯沒叱責裴琿的喪氣話,而是問道:『我們這裡戰,可有送到平那邊嗎?』
『早就送過去了!都送了三批了!』裴琿豎起三手指頭,就像是三炷香一樣,朝著北面晃了又晃,埋怨之氣溢於言表。
『驃騎爭之所,並非一城一地……』裴輯緩緩的說道,『吾聞古之君子,務自修以待,不假於人。夫求人者,其道易窮;求己者,其德日新。水之萬至弱,升騰則氣,沉降則冰,皆為所化是也……』
『呃……』裴琿撓了撓下上的鬍鬚,『你這話我聽著,明白是明白,但是有些糊塗……』
裴輯拍了拍塔的憑欄,『這麼說罷,驃騎來援,只能是我們證明自己值得援……』
『怎麼證明?』裴琿問道。
『守住安邑。』裴輯回答。
裴琿瞪圓了眼,『我們要能守得住,還需要驃騎球個援兵?』
似乎好像也對哦……
『……』
裴輯陷了沉思。
……
……
夜幕降臨,峨嵋嶺上的難民營地,在昏暗的篝火之中,顯得多有些淒涼。
即便是得到了臨汾一地的驃騎人馬救治,可畢竟不是在自己家裡,生活條件再怎麼算都是到了極大的限制,和神上的疲憊也一直都在這些難民上。
沒有人喜歡當一個難民……
一場說走就能走的旅行,是在國家安定人民幸福的基礎上才有可能出現的。
有良好的秩序,才能有自由的空間。若是每到一地,就要冒著被人搶劫,殺害,甚至連骨都不知道在哪裡的風險,還有人會『說走就走』?
疲憊的難民們圍坐在火堆周圍,他們的臉上刻滿了戰和流亡的痕跡,眼中出的哀傷和不安。
天下雖大,可是沒有他們的家。
棚屋只是暫時的容之所,而且即便是這樣的棚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住得上,住得好。
土塬之上,遠不知是從哪裡來的狼也似乎盯上了這些逃難的可憐人,據說已經有採集野菜的小孩被狼叼走了……
驃騎兵卒前去尋找的時候,最後只發現了一些被撕破的,沾染的跡的破爛袍。
在自然界之中,部落種群之,弱小就是原罪。
不過,幸好還有希。 (5,0);
就像是這些黑夜裡面的篝火,驅散了黑暗,帶來了溫暖。
『鄉親……』
王蒙默默的念叨著這兩個字。
這是他在這個難民營地之,聽到最多的稱呼了。
不是老張頭老王頭,也不是兀那賤民,而是『鄉親』……
據說,這還是驃騎大將軍斐潛所創的詞語。
在說這個詞語的時候,那個軍校滿是自豪。
『不管是在司隸,還是在河東,甚至是上郡也好,荊襄也罷,我們都有同樣的一個名稱,都漢人!我們都是喝同樣的水,吃同樣的飯,說著相同的語言,用著一樣的文字……』
『我們祖輩生活在同一個天空下,父輩也生活在這裡同一塊土地上,我們也一樣生活在這裡,甚至我們的兒孫也會同樣生活在這一片屬於我們的土地上!我們都是大漢人!我們就是朋友,就是兄弟,就是親人!』
『所以,我們大家都是漢人,也就自然都是鄉親!』
那個軍校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
他幫助難民挑水,搭建棚屋,甚至還替難民去挖掘集中排泄的糞坑……
那是真幹活,不是裝模作樣拿個鋤頭揮舞兩下了事的那種,而是真的流汗,將自己弄得一都是泥塵。
在山東哪裡能見到這樣的軍校?
山東之地,但凡是有些權柄在手的,不管是多大,都是翹著鼻孔看人,而且必定會利用手中的職權,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
要是真和普通百姓一起吃下等湯餅,那簡直就是丟了山東吏的面,必然只能是吃一點緻的糕點什麼的,才能算是勉強充飢,也才可能會有一點力氣,恢復一點神來為泥子辦點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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