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太後的永壽殿外守著一大群人，個個麵帶焦慮憂心之，不時向殿中張，等著殿裏的人傳出來消息。

    太後娘娘暈倒醒轉之後，隻傳了聖德帝一人進殿相見，別的人通通被攔在了殿外，就連鄒太後最疼的妙霞公主都不得覲見。

    妙霞地靠在七哥邊，擔憂之極。剛才鄒太後突然暈在東校場，嚇得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不懂為什麽皇祖母明明醒轉了，卻不讓進去看，小聲地詢問七哥，可七哥隻是目沉沉地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妙霞急得都要哭了，皇祖母到底怎麽了？

    天祿閣已經掌上了燈，融融的燭穿水晶罩子，變得幽暗清冷，照在斜倚在榻上的鄒太後臉上，顯得的臉越發的沉鬱。

    鄒太後並沒像外麵眾人所擔心的那樣，虛弱地躺在榻上，雙眼半睜半閉，默默地看著桌上的一盞琉璃樽，右手握著一串碧玉佛珠，緩緩地盤轉著。

    玉瑾悄步走近，將手中的茶盅輕輕放在矮桌上，輕聲說道：“太後娘娘，喝杯茶吧。”

    鄒太後瞧了一眼，緩緩點頭。玉瑾取過靠枕，幫鄒太後墊在後，鄒太後揭開茶蓋，登時一濃濃的麥香出，不由神一振，再向茶碗中看去，隻見茶湯中不見茶葉，湯清亮呈褐，卻不知道是什麽茶，詫異地看了玉瑾一眼。

    玉瑾輕聲道：“這麥香茶，是用麥粒炒後衝水泡製而，飯前喝上一杯，可以平胃止，消積進食，平時多加飲用，有益氣調中，寬下氣的功效，對太後娘娘的極有益。”

    鄒太後聽了，看了手中的茶一眼，重重歎了口氣，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合上了眼睛。

    “太後娘娘，您嚐一口吧，這味道可能有些古怪，喝起來卻是不錯。”玉瑾以為鄒太後不喜歡這味道，勸說道。

    “玉瑾，這麥香茶是……柳姑娘告訴你的法子吧。”鄒太後緩緩道。

    玉瑾不敢瞞，低聲道：“是。”

    鄒太後睜開眼來，“哀家就知道，所以，哀家沒那個臉，去喝的茶啊。”

    玉瑾嚇了一跳，道：“太後娘娘！”

    鄒太後瞅著，苦笑一聲，道：“哀家信誓旦旦地說要賞賜，親自替主持擇婿大會，幫選一個好夫婿。誰知道到頭來，這反悔的人，卻是哀家！”

    “太後娘娘……”玉瑾張口結舌地看著鄒太後。

    鄒太後不再看，目沉沉地看向窗外，淡淡地道：“皇帝呢？”

    “啟稟太後娘娘，陛下仍然跪在門外，等您召見。太後娘娘，陛下已經足足跪了一個時辰，您……”玉瑾咬了咬，言又止。

    “讓他進來吧。”鄒太後擺了擺手，往後靠在枕中，合上了雙眼，神甚是疲累。

    玉瑾不由鬆了口氣，掀起門簾，走到外麵，見閣門外的金磚地上，聖德帝正直地跪在中央，他的後，德喜公公也陪著一同跪著。

    此外，再無旁人。

    玉瑾走上兩步，也跪倒在地，對聖德帝拜了兩拜，把鄒太後的話傳了出來。

    德喜公公一聽，臉上出喜，膝行兩步，扶著聖德帝起。

    聖德帝麵無表，在德喜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畢竟年過五十，跪了這一個多時辰，兩條僵直酸麻，已經走不路，玉瑾和德喜公公一左一右，扶著他，一步一步挪進了太後的寢室之中。

    鄒太後聽得靜，緩緩睜眼，見了兒子這般狀，倒也有些心疼，滿懷的怒氣一時發作不出來，隻冷冷哼了一聲。

    玉瑾見鄒太後不說話，便向德喜公公一使眼，二人扶著聖德帝緩緩在一張靠背椅上坐了下來。

    “你們都出去。”鄒太後看了玉瑾一眼。

    “是。”玉瑾和德喜公公躬倒退而出，關上了房門，二人遠遠退到院中，看著房中幽暗的燭，心中都像了塊大石一樣沉重。

    太後的寢殿中，隻剩了鄒太後和聖德帝二人。

    母子二人各自低頭，想著心事，目並不接，室一片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鄒太後終於抬起眼，淡淡地道：“說吧，你哀家假裝暈倒，所為何來？”

    聖德帝抬起頭，目深沉，忽然起，雙膝一彎，跪了下來。

    “請母後全！”

    說完，對著鄒太後重重地磕下頭去。

    鄒太後冷笑道：“皇帝，你哀家全什麽？”

    “母後心中有數。”聖德帝抬頭，直視著鄒太後的雙眼。

    “哀家不知。”鄒太後神淡淡地瞥開眼。

    “兒子請母後全的是，老七和那南越國公主的婚事。”聖德帝沉聲道，一字一字說得極是緩慢。

    “好啊，你終於說出口來了！”鄒太後猛地豎起了眉，在桌上猛地一拍，“皇帝！你是想哀家出爾反爾，失信於天下？哀家明明答應了那柳姑娘，讓自擇夫婿，現在老七連過三關，他就是那柳姑娘選中的夫婿，你倒起了別樣的心思，竟想把那老七和那南越公主配一對！哈哈，你這皇帝當得好啊！”

    聖德帝被鄒太後劈頭蓋臉的一通指責，低下頭來，一言不發。

    鄒太後越加憤怒，站起來，指著聖德帝，怒道：“那南越國雖然兵強國盛，但我東黎國也不是弱可欺，犯不上用哀家孫兒的終幸福去討那南越公主的歡心！皇帝，你難道不知？這南越國君主已經把他的兒許給了樂大將軍，你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你置南越國君於何地？置樂大將軍於何地？置哀家於何地？你對得起老七，對得起柳姑娘嗎？”

    越說越是激，說到後來，一口氣憋在了嗓子裏，忍不住連連咳了起來。

    聖德帝顧不得其他，忙站起來，瘸著上前幫鄒太後拍背部，見桌上有一碗熱茶，忙端過來，遞到鄒太後的邊。

    “母後，您消消氣，先喝口茶，要打要罵，兒子都甘願領。”

    鄒太後喝了幾口麥香茶，隻覺得口舌生津，麥香滿口，低頭一瞧，登時大怒，抬手把茶杯摔了個碎。

    “這是柳姑娘為哀家所泡製出來的茶，哀家對不起，哀家哪有臉喝獻給哀家的茶！哀家辜負了對哀家的一片孝心啊！”說完捶著口，垂下了兩行老淚。

    聖德帝心中有愧，跪在鄒太後的腳前，神痛苦矛盾，他咬了咬牙，抬頭說道：“母後，兒子也是於無奈，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於無奈？你堂堂一個皇帝，有誰你？”鄒太後瞪視著他。

    “兒子是為了咱們東黎國，為了全國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兵戈不息，百姓何以安生？”聖德帝仰臉說道。

    “笑話！那南越公主不是要嫁予樂大將軍為妻嗎？就算看上了老七，還敢違抗父皇的旨意不？”鄒太後挑眉道。

    “母後您有所不知。那南越國君主的國書之中，隻是說隨公主心意而嫁，並未指明所嫁之人定是樂大將軍。”聖德帝沉聲說道。

    鄒太後倒一口冷氣，睜大眼問道：“什麽？”

    “母後您不知道的還有一事。”聖德帝的語氣變得極為沉重，“那南越國有一種風俗，和咱們東黎大不相同，南越國的子有了意中人後，會去親吻對方的袖，表達慕之，如果對方割袖相贈，則表示願意娶為妻。今天在校場之上，這南越公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去親了老七的袖，然後……”

    “然後怎樣？”鄒太後追問道，好像記得有這麽一幕，那老七怒氣衝衝地提起劍來，以為老七要傷害那南越公主，後來卻隻削下了一片袖，一顆心登時沉了下去。

    “老七不知南越國的習俗，將那片袖割了下來，拋置於地，可在南越人的眼中，他此舉等同於答允要娶那南越公主為妻，男子漢大丈夫，不可言而無信。他答允那南越公主於前，過柳姑娘三關於後，按按理，都應該和那南越公主結親！”

    聖德帝緩緩說完這番話，也是滿眼的痛惜。

    他何嚐願意做那棒打鴛鴦的無棒？更何況這柳姑娘也是他看中的人選，和老七正是郎才貌，天生一對。

    偏偏在大會中他無巧不巧地看到了那南越公主麵帶意，目含的瞧向自家老七，不由暗暗留意，見時不時地探手懷，出一塊布片，放在邊，怔然出神，心中更是一驚。

    他見多識廣，知道南越國的這個風俗，暗中派德喜一打聽，得知自己沒到校場之前發生的那一幕，不由暗暗苦。

    他暗恨老七行事莽撞，好端端地怎麽招惹上了這個南越國的公主，這還不算，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被這南越公主親過的袖割了下來，等於是公然答允娶為妻。讓他這個東黎皇帝，縱然想不承認這樁親事，也不可得！

    思前想後，他左右為難，而若水的擇婿結果馬上就有了分曉，得知老七是最後一關唯一的勝出者之時，聖德帝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他無奈之下，隻好請求鄒太後裝病，讓這場擇婿大會不了了之。

    若是當眾宣布為二人賜婚，這南越公主鬧將起來，更不知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