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3章深夜磕拜

大概心有靈犀，就在白鈺抵達京都當晚，白杰沖在軍總醫院特護室靜靜閉上了眼睛。

剛強如他者，四五年前就叮囑白翎等子一旦自己喪失神智立即拔管不準搶救，沒必要靠著藥、營養茍活于世。

然而怎麼可能呀？

為軍中巨搫，前局委員，他的生死已不是家人能夠做主；再說白翎為首的家人也舍不得啊，寧可想盡辦法保住命。

當夜，白翎、白昇、白研等子弟再加白鈺議之后，對前來問并銜接治喪事宜的京都辦公廳鄭重提出：喪事結束，白家便著手搬離白家大院，盡可能半年全部清空！

有于家大院先例在前，京都辦公廳并未到驚訝，目前而言除詹家、吳家、宋家外，其它大院隨著上代靈魂人離世將陸續退出也是大勢所趨。

別小看這個舉，它代表著建國以來形的京都傳統家族勢力堡壘分崩離析，以后逐漸為深深的時代烙印而淡出歷史舞臺。

這正是白鈺早在商碭時就提出來的，卻由于煜率先打響第一槍的劃時代舉措，也最恰到好。

原先白鈺還擔心軍界傳統勢力太強，會阻撓搬離白家大院，但于家有開明豁達的于道明坐鎮，資歷和聲都能服眾，備一言九鼎份量。

第二天上午，白鈺以白杰沖長孫份接待前來吊唁的各方面領導、老同志和親朋好友。

因為臨近春節且小換界剛過需要安定祥和的正治局面，加之白杰沖軍中巨搫份，故而此次治喪活非常低調，白杰沖生前提攜的遍布各地的將兵都打過招呼不要進京，京都范圍也只通知很小范圍。

五常方面由莊楫石做的代表；現任局委員則是排名略低的祁軍副；黃海系選派與軍部有過集的嚴華杰。

京都傳統家族除存在宿怨且剛剛過手的詹家、湯家僅送花圈等象征表示了一下，其它如吳家、宋家、樊家等都有嫡系子弟親自到場，特別于煜和宋楠均攜妻兒（夏艷、媯海玥）在靈前叩拜；楚楚也出人意料抱著個雕玉琢的孩子公開亮相。

不消說應該是人工代孕的結晶。

之前與白杰沖有過淵源的妮婭、范曉靈等都沒面，還是涉及軍界，哪怕退下來的老領導老同志同樣要保持適當分寸。

藍朵全程，藍依帶著雙胞胎跟在白鈺后接待；尹冬梅僅發了個哀怨的表，此后沒再多說。

容上校——數十年來基本沒住過白家大院，而定居在老家經常與老戰友們走，這樣的家族親都不重要，此次面已坐在椅上形容憔悴，自言也時日無多。

暨南方面吳曉臺和林百兩位常委代表申委專程吊唁，之后據京都辦公廳安排，魯嘯路將在追悼會出現。

他也極為樂意，因為俞曉宇已決定親自到場。不能不說，俞曉宇對京都傳統家族向來保持相當的尊重，小換界時于云復離世他也出席了追悼會。

也可能沖仕途恩人的面子，于云復和白杰沖都是方晟的老丈人。

忙忙碌碌一整天，見了無數悉的陌生的面孔，握了無數雙手，結實如白鈺也有些頂不住，饒是如此還是不肯休息非要在靈堂里守著。

對于從小呵護、教育自己長大的爺爺，白鈺始終懷著十分崇高的敬意，工作后地方事務纏很回京都，偶爾逢年過節或會議期間看爺爺也匆匆忙忙，白鈺是心存愧疚的。

因此必須要至始至終守在靈堂，陪伴爺爺最后一程。

白翎、白昇等本想一起守著無奈年歲不饒人，捱到零點左右在藍依勸說下陸續回屋休息。

凌晨兩點多，夜深深，寒風凜凜。

敞開的靈堂里火盆火苗被吹得東倒西歪，負責守靈的吃不消京都冬夜寒冷，加之疲倦之極都轉到隔壁休息室喝茶聊天，或在暖洋洋空調下打會兒盹。

靈堂只有靜靜躺在冰棺里的白杰沖，還有白鈺。

至局委員、軍副，白杰沖所掌握的恐怕能寫好幾本書，但從退下來后哪怕在白翎、白鈺面前都絕口不提；方晟失蹤那夜，白杰沖與于云復有過見面，究竟談了些什麼策劃了什麼，隨著他倆先后去世已無人知曉。

白鈺能夠理解。

換作自己倘若撰寫回憶錄，也會遵守紀律去應該保的部分，公眾看到的永遠是已經知道的，不知道的永遠不知道。

一疊疊草紙、一錠錠紙錢，轉瞬被火苗吞沒，化作青煙。

熱氣熏籠之下白鈺昏昏睡，手里草紙紙錢慢慢落，頭也漸漸歪向旁邊……

陡地撲面冷風，白鈺生生打個寒噤，眼卻發現靈前跪了名黑子！

啊，什麼時候混進來的？

外圍警戒、保安、便都哪去了？

是何人？！

白鈺長而起正待詢問，卻見黑人側過臉來，淚流滿面，赫然竟是魚小婷！

數十年來以鐵石心腸冷酷無著稱，被方晟贊譽為“鐵打的魚小婷”，居然流淚了！

白鈺震驚萬分地想說什麼，魚小婷卻擺擺手，轉過去繼續深深跪拜。

略加遲疑，白鈺上前陪叩，同時低低道：“小婷阿姨，我爸爸在附近嗎？”

問得很有技巧。

方晟沒現吊唁方池宗、于云復，按理也不會來白家大院，但魚小婷向來不離方晟左右，因此白鈺猜測也有幾分道理。

魚小婷沒吱聲，長時間額頭地，淚如雨下，也不控制地微微抖，足足隔了三四分鐘才直起腰，兀自跪著低聲道：“當年白將軍看中我的天賦，將我調到基地參加集訓才有了后來的魚小婷；他因為深知反對那樁婚姻，專門派人勸說放棄并愿意提供保護，但蘇家需要聯姻所以我……得知我追隨方哥，白杰禮憤怒之下想滅掉我，也是白將軍竭力勸阻并暗中協調放了我一條生路，以及后來發通緝令、撤通緝令一系列……很多事都演給外人看的但只有我心里有數，其中曲折玄機非常之深，白將軍堪稱真正菩薩心腸的軍人。”

白鈺緩緩道：“的確，爺爺做的事、拍板的決策我所知不到萬分之一，正因為此我更加由衷敬佩；我也由衷敬佩您，小婷阿姨，沒有您，想必爸爸難以熬過漫漫數十年潛伏生涯。”

魚小婷深沉地說：“一切都是宿命，無法改變。小寶，藍朵在水晶幕墻所見的也預示這一點，你與方哥將是截然不同的命運。”

“是嗎？”白鈺驚異地說，“我怎麼沒悟得出……”

“我們親經歷過，自然很深，等到親臨其境之時你們會驚覺命運之奇妙，水晶幕墻之玄奧！”

說到這里，魚小婷再度雙手合什神肅穆閉目念叨些什麼，然后擺擺手風一般飄然出了靈堂。

從頭到尾旁邊休息室守靈人員都沒察覺到毫靜，外圍警衛、保安也未報告異常，真是奇怪之極。

當夜又發生了一樁大事：朱正因病去世！

之前昏迷不醒多日，有關方面希穩定倒一切原則嚴封鎖消息，連嚴華杰這等份的老朋友都無緣探，本想無論如何拖到春節后，未料病這東西從來不講正治，說來就說無從抵，不間歇的搶救急救治療一直張高速運轉之中，直到凌晨也就是魚小婷突然現白家大院之際，所有努力宣告失敗。

五常、在京局委員都史無前例地在睡夢中被醒，急商量之后，俞曉宇拍板決定不再瞞，第一時間如實對外發布消息。

也沒法瞞，否則就要拖到春節后等過了元宵節，紙包不住火啊。

朱正去世消息一經發布，在海外引起震，上百個國家、地區首腦以致唁電等各種方式表示哀悼，大批重量級正壇人、正治家等第一時間請求參加其葬禮。

與此同時，網絡上也掀起對黃海系的歷史追溯、趣聞逸聞等回顧，不可避免又將幾乎被忘的“方晟”翻了出來，再度饒有興趣地探討其失蹤之謎。

白翎也早早醒來，與樊紅雨相約一起過去吊唁，嚴格意義講與家族關系不大，主要還是老黃海、老同事那份誼。

當聽說魚小婷夜里拜祭時，白翎臉上出古怪的神，半晌關好門鄭重其事地說：“談到爺爺對小婷阿姨的培養，索把底給你。為何刻意培養？爺爺固然欣賞過人的天賦，但以他的地位職務似乎過于是吧？這其中暗含更深遠的戰略安排——之后被安排到樊偉領導的報部門！白蘇兩家聯姻，爺爺當然不高興，那樣等于泄了魚小婷的幕后背景，所以這邊甫一結婚那邊就被打發到無聊之極的科研機構，再然后干脆發配到江業看守工地！”

“噢，樊偉手段也很強啊。”白鈺道。

“白樊兩家那段時期斗得厲害嘛，但魚小婷完全不懂正治嗎？錯，很懂，”白翎道，“看準了爸爸的潛力和能量，縱使知道我的存在依然義無反顧……否則一輩子呆在深山老林，跟那幫毫無趣的老理工男廝混到老，與出家當尼姑有何區別？曉婷阿姨是敢于搏殺的，認準的事一條路走到黑決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