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看著暈過去的老夫人,瞬間頭大如斗,只好立刻請了大夫過來把脈。
還好只是舟車勞頓勞累所致,也無需抓藥,靜養即可。
「家裡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以後還要贍養老夫人,吃喝拉撒看病,這些不用花錢嗎?」秦氏趁著婆婆暈倒,在那兒叉著腰破口大罵:「娘是不是老糊塗了,放著京城的好日子不過,偏要來嶺南喝西北風。」
這時老夫人已經悄悄醒了過來,只覺得子底下的床啊,得硌骨頭,卻都不及兒媳婦的話誅心,罵得都不敢睜眼。
只等著兒子為自己說話。
都是為了他們才被『發配』過來的,兒子會心疼自己的吧!
「娘留在嶺南確實不是個事兒,我們哪裡騰得出空來伺候?」謝明宗難得附和妻子,發牢道:「是不知我們在這裡過得有多苦,守著京城的榮華富貴福,這兩年也不想著給我們寄點銀子,現在倒好,還把自己弄了過來,哎,這不是添嗎?」
老夫人:「……」
躺著更不敢睜眼了,僵在那兒就像死了一樣,心一陣陣發涼。
謝淮安思考過後道:「過些日子就將祖母送回去,只要人到了京城,大哥不可能拒之門外,就看祖母自己願不願意放下段去求大哥了。」
「笑話,都淪落到了這步田地,還有什麼放不下去的?」秦氏冷笑道。
老夫人裡苦,卻原來嶺南也沒有的容之地,那當初何必為了這家子得罪謝韞之呢?
「咳咳。」老夫人終究是被氣得睜開了眼睛,自己爬起來,瞪著這群不孝子不孝孫怒道:「我還沒死呢,就開始在我的床前嚼我的舌子了?」
「娘……」謝明宗臉一窘,裡子不說,面子上他還是孝順的。
「你這個逆子!」老夫人膛起伏,指著謝明宗:「我這些年得罪韞之,哪次不是為了維護你們?如果我不維護你們,韞之早就單獨分出去過了,還會金山銀山地往侯府搬?如果我不維護你們,韞之眼裡有你這個四六不分的父親?你們可省省吧!」
老夫人目掃過秦氏母子:「倒還大言不慚地在這裡落井下石,不知恥,我真是瞎了眼才一直為你們一家著想!」
「我瞎了眼!」捶著自己的口道。
「祖母,您息怒。」謝淮安上前來跪下認錯道:「剛才是我們關心則,口不擇言了,但到底是為了您的晚年著想,您別生氣。」
「是啊。」秦氏梗著脖子:「嶺南什麼都沒有,我們也是希您在京城過得好一點,不用我們額外再心,我們已經自顧不暇了,您知道苦日子是什麼滋味嗎?」
老夫人憋氣,何嘗不想留在京城養老,這不是口不擇言,一不小心把謝韞之給徹底得罪了嗎?
「娘,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韞之如此生氣?」謝明宗打聽道。
老夫人不說話。
「估計韞之也是氣頭上,您是他的親祖母,真回去了他還能不養?」謝明宗勸道。
「我不會回去的了。」老夫人沒那個臉:「你們肯伺候我便伺候我,不想伺候我,便將我抬出去大海上淹死。」
「什麼死不死的,您是家裡的老祖宗,我們當然要侍奉您安晚年。」謝明宗說道,但心中很不舒服,老夫人太不會諒人了。
為了自己那張老臉,就為子孫製造這麼大的麻煩。
老夫人看見子孫兒媳婦沒一個有好臉,也知道自己的境不好,不悲從中來,腦海中閃過一幕幕謝韞之的好。
是不珍惜,非要逞能,以為迫謝韞之讓步就能挽救嶺南的一家子,太自以為是了。
也太愚蠢了。
就這樣,老夫人住了下來,開始品嘗茶淡飯的生活,自然跟在京城無法比,無所適從。
謝淮安等人也不習慣,但這種日子他們不陌生,便顯得輕車路,理所當然,因此也沒有人肯安安初來乍到的老夫人。
「這樣看來,許氏確實有貓膩。」謝淮安據京城那邊給出的反應,分析道:「否則大哥不會這樣對待祖母。」
「或許也不止是這個的緣故……」謝明宗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臉複雜道:「其實你大哥昏迷的期間,還有意識在,他對府里發生的事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我們做得不夠好。」
謝淮安:「……」
這麼重要的事,爹竟然現在才說。
是了,林林總總加起來,大哥就徹底和他們離了心,無法再為他們的助力。
「淮安,我們還有復起的機會嗎?」謝明宗看見次子臉不好,訥訥地問。
現在他很煎熬,就怕兩頭都落空。
「無妨,我們手裡還有籌碼。」謝淮安道,知道父親的憂心忡忡,卻也懶得管。
爹娘也好,祖母也罷,這個家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庸人。
謝明宗:「……」
從前被長子看不起,後來被次子看不起,他心分外複雜,卻也只能承認自己是個庸人。
否則這麼好的條件,他不應該連累母親與妻兒淪落到這個地步才對。
但現在說什麼都遲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
京城,萬眾矚目的秋闈終於又到了,許清宜一家子等這一天,已經等得眼穿。
時隔四年,臨哥兒再次下場考試。
許清宜這個當娘的,既張又期待,前頭已經去了好幾次寺廟裡燒香,添香油錢。
沒有求績,只求臨哥兒考試的過程順順利利,相信臨哥兒自己能行的。
臨哥兒考試這天,全家人都來送考,勇國公夫婦也來了,還有小王爺,
浩浩的一群王公貴子站在那兒,分外引人注目。
「大戶人家啊,不知是哪位貴子考試?」學子們議論紛紛道。
「謝韞之將軍的公子,也就是勇國公世子,哎呀,說凝淵公子的孤你知道嗎?」一個秀才解釋道。
問的那人:「……」本來是明白的,但一說更糊塗了!
到底是誰的公子?
「那不要,反正他是案首,人家出高門,但品學兼優。」有人推崇道。
「那是,謝將軍與凝淵公子的孩子能差嗎?」有人說道。
臨哥兒一竹青的長衫,姿筆直,稍微收著下頜專心聽爹教導考試經驗。
從遠看過來,他的影格外顯眼,當然了,站在他旁的另一位更顯眼。
上次考案首,謝韞之還躺在床上無法前來,這次終於圓了憾。
其他人則是圍著璇姐兒有說有笑,璇姐兒快兩歲了,滿口的牙齒已經長齊,正是到了什麼都想咬一口嘗嘗的年紀。
爹帶,兩邊肩膀都被咬了一個又一個的小牙印。
或者說,平時喜歡抱的,就沒有哪個人的肩頭不遭殃。
可是孩子長牙嘛,咬人是正常的,哥哥們還爭著當妹妹的磨牙工人呢。
小王爺沒有機會得到這份眷顧,是以經常取笑禛哥兒:「狂,被咬了還瞎樂,哼。」
他才不稀罕被可的小表妹咬。
然而今天一見面,趙思睿卻又腆著臉去逗小表妹:「乖乖,表哥,表哥。」
璇姐兒確實會人了,爹爹,媽媽,哥哥,從一開始是含糊不清的疊字,到後來也慢慢會說不標準的轉音,短句。
反正意思到了就行,大家聽得很高興。
但這『表哥』兩個字似乎燙,璇姐兒愣是學不出來,讓人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故意的。
「璇姐兒,喊表哥。」許清宜不忍心見到小王爺失,親自執教。
璇姐兒看著媽媽,吐了個泡泡。
「璇姐兒,喊思睿,思睿。」禛哥兒覺得表哥兩個字可能太難了,那不是為難妹妹嗎?
於是換了個簡單的,指著小王爺教道。
許清宜:「……」
禛哥兒也太不靠譜了,怎麼能教妹妹喊王爺的名諱。
「思睿。」璇姐兒看向小王爺,因為是個面孔,一點兒也不認生。
許清宜扶額……
小王爺卻高興得手舞足蹈:「哈哈哈,好好好。」
旁邊,謝韞之與臨哥兒不約而同地停下談話,齊齊扭頭,用一種微妙的目看著小王爺。
看得小王爺頭皮發麻。
這父子倆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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