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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扼元》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選擇(上)

如果有人能從高空眺地面,可見開封周圍至兩百里方圓的廣大範圍,到都是烽煙。

形已經維持了好幾天了。

起初是拖雷所部分作數十上百組,披堅執銳到搶掠殺人,三五天的時間裡,連續摧毀了不下百座軍堡、村鎮,屠殺了上萬人。

隨後,則是中原各地軍民起反擊,頂著十倍甚至更高的傷亡比例,與蒙古軍展開廝殺。到最近兩天,幾乎每時每刻都有數十場戰鬥在發,數百人的殘肢斷臂到墜落,熱浸潤了被嚴寒凍結的土壤。

也克蒙古兀魯思崛起以來,其軍隊所向之威,就像是草原上能夠帶來死亡的風暴和雷電。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和畜羣,在天威之下猶如螻蟻,全然無法抵抗。

隨著風暴席捲更廣闊天地,許多蒙古人裡的有識之士也漸漸瞭解,人類是可以抵抗風暴的。城鎮、村落、堡壘、關隘等人類建造的東西,一方面代表了蒙古人覬覦的財富,另一方面又能抵消,乃至制雷暴的威力。

這種抵消和制,在蒙古軍西征的時候就能發現端倪。然而西域諸國的規模畢竟有限,縱有幾個大城,總上地廣人稀。蒙古軍憑藉騎兵之利,晝夜疾行上百里,仍可戰則戰,走則走,不任何限制。

中原之富庶,卻遠遠超過西域,人煙集的程度也遠遠超過西域。而且,嶄新的漢人王朝正在方興未艾的時候,北方漢人擺異族近百年統治之後的心氣高漲,同樣遠遠超過西域諸國的歪瓜裂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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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麼多的城鎮、村落、堡壘和關隘裡的人全都在竭力抵抗,當千千萬萬人的沖天怒火聚集了覆數百里的火海,蒙古軍本,反而在火海中掙扎。

哪怕蒙古騎士在每一次戰鬥中都能殺死十倍的漢人,可中原的漢人數量何止是蒙古人的百倍?這損失,漢人承的起。而且漢人中的勇士和死士,就像割不盡的野草那樣,不斷地冒出來。

哪怕拖雷所部在每一次戰鬥中至多損失數人,可沒日沒夜的伏擊、截殺、包圍、堵截,依然使蒙古人大量被殺。

他們前幾日鐵蹄踏過之地,到層迭著燃燒的建築和滿地的,如今又鋪上新的一層,裡頭充斥著越來越多的蒙古騎士。

在這種況下,拖雷所部在開封的戰鬥,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就算拖雷無視四周的重重威脅,而打贏了出城挑戰的開封守軍,也改變不了他和他的軍隊依然深陷羅網的現實。

拖雷這兩年裡出於南朝宋國,學會了漢人言語,也知道了不漢人典故。在他看來,整個斡腹計劃,便如螳螂捕蟬的漢人傳說。

富庶的中原是蟬,長驅斡腹的蒙古軍拖雷所部是螳螂。螳螂最大限度地摧毀中原的戰爭潛力,迫使周軍主力長途回師,做那隻捕殺螳螂的黃雀。至於吉思汗所領的蒙古大軍,自然就是坐等黃雀疲憊不堪,一擊致命的獵人。

可誰能想到,中原的戰爭潛力現在就被激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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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本該被屠殺如豬羊的漢人,竟然發出了強大的力量。他們自己就足夠爲自己復仇,使得拖雷所部陷四面敵的窘境,已經說不準誰是螳螂,誰是蟬。

或者說,當黃雀不必全神貫注於螳螂,螳螂和蟬的爭鬥,便已無關大局。黃雀和獵人之間的勝負,才能夠決定蒙古人和漢人的未來。

與外人想象的不同,對這場勝負,拖雷本來並不太在乎。

他這幾年裡,始終被認爲軍事才能不足,故而地位怎也無法越過三個兄長。若要安心做個守竈的子,他的很多想法,又和包括吉思汗在的蒙古貴族多有衝突,幾近離經叛道。所以他一直希靠自己施政之才自立一番局面。這局面或者在西域,或者在中原,都行。

爲了達到這個目的,拖雷才一力推了斡腹計劃。他曾經好幾次地盤算,吉思汗和郭寧的會戰會在什麼況下展開,有沒有可能兩方勢力同時到重創,而給拖雷和他的部下們留出自由舒張的空間。

可現在,拖雷不那麼想了。

中原的仗必然會打損失慘重的爛仗,他無比熱切地期待吉思汗的大軍儘快扭轉乾坤,拯救深陷難關的自己。

畢竟吉思汗所在的地方,纔是蒙古軍真正的力量所在。掃平西域萬里疆域之後,蒙古軍的力量比從前強盛了太多太多。只要吉思汗的大軍來到,眼前的難關就不存在了。對此拖雷有十足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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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打爛了半個中原,郭寧的大軍主力不可能不理會。他們一定會南下,大汗也隨時會有作……”他頓了頓,又道:“那纔是關鍵!我們這裡繼續周旋,就算艱難些,只要那邊贏了,都是值得的。”

周邊的同伴們沒人回答。

每個人都知道,拖雷只是想要鼓舞自己,並不需要旁人給出答案。爲也克蒙古兀魯思的勇士,他們要做的,唯有不斷與敵絞殺。

與此同時,開封北面,黃河以北的某地。

丘陵地帶的氣候比河南要冷些,冬季的雪野四所及,幾乎一片蒼茫。量的林木和屋舍被起伏不定的地形遮擋,而且都在大雪覆蓋之下。

從凌晨開始,北風猛吹了幾個時辰。風力越來越大,沿著西北面的山脈一路刮過來,發出嗚嗚的怪響。

山上的積雪被強風吹起,又紛紛揚揚灑落。以至於前方道路的痕跡若若現,全靠著一直往前綿延的馬蹄印痕提示衆人前進方向。

騎隊本來聚集的避風,積雪更是不斷卷裹落下,堆得將近尺厚。就算屢遭前隊奔馬行經踐踏,也沒能把積雪之下的草皮和泥土翻出來。

這種氣候下的行軍,自然艱苦。隊伍裡的騎士們就算全都裹著皮裘,披著斗篷,也難免凍得半死。但騎士們不以爲意,只在重新出發時用力拍打著自己的,恢復對的控制。包括郭寧在,每個人都是如此。

好在雪已經停了,風力也在急劇趨向和緩,數百名騎兵終於可以加速前行。

目的地就在前頭,今天的行軍路途比預料的略長些。騎士們都沉默不語,保存力和熱量。不騎士一邊牽馬,一邊從馬鞍旁懸掛的皮帶裡取出乾糧咀嚼。

郭寧倒是不,他正專心對付自己的馬。

他所騎乘的馬匹在半路換過兩次,現在這匹烏騅馬來自於相州馬場。整個馬場千里挑一出來的,自然高大神駿,卻還沒和主人培養出默契。

馬嚼子被用力扯以後,烏騅馬覺得有點痛楚,於是發出惱怒的嘶鳴,舉蹄蹦跳。郭寧毫不停頓地翻上馬,隨即手往乾糧袋裡抓了把帶有鹽的豆料,讓戰馬,作爲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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