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青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你嚇死我了——!”
艷下,沈元策眼眉漆黑,若涂朱,笑得出一口白牙:“怕什麼,我水好著,還空折了朵芙蕖。”
他說著以手撐地上了岸,變戲法一般變出一枝芙蕖遞到眼下,碧綠的,白里的花瓣,沾著新鮮清瀝的水珠。
裴雪青輕眨了眨眼:“……人家好端端長在湖里,你折來做什麼?”
“給你的,不是有那麼一句詩嗎?‘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沈元策一瞬不眨地盯著。
裴雪青與他對視著,從他眼底倒映看見自己一剎間的失神。
出神片刻,匆忙拿起帕子,抬高了手給他臉:“……都這樣了還有閑心折花,我給你稍微,你快些回去換裳。”
“行,聽裴千金的。”沈元策笑著將那枝芙蕖遞給了竹月,由在臉上作。
裴雪青替他干了臉,與他在湖邊別過,人是上了回府的馬車,耳邊卻仍是沈元策念那句詩的聲音。
若聽不出他今日這些話都是什麼意思,就白讀這麼多年書了。
連竹月也看了出來,問:“姑娘,沈郎君是不是對您有意,在試探您對他可是同樣的心意?”
“你覺著呢?”問竹月。
“奴婢覺著肯定是這樣,沈郎君擔心您對他無意,若說親不,往后你們便連以書會友也不能了,所以先探探您口風。只是以沈郎君如今的名聲,相爺和夫人這關怕是難過,試探了您又有何用呢?”
裴雪青低垂下眼去。
若可以,真想告訴所有人,真正的沈元策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果不需要戴著那張人嫌狗憎的假面,他是一個會在街上遇到飛賊時拔而追,遇到行不便的老人時上前攙扶,對著調皮搗蛋的小孩彎腰說話的人。
他會在書院認真讀書,會跟著父親刻苦習武,會陪母親逛集市,包餃餌,給母親捶背,如果家中添了弟弟妹妹,也會好好保護照顧他們。
不必請人夸得天花墜,或許他就已是無數姑娘的春閨夢里人。
裴雪青沉默良久,擔心道:“父親母親的意思都是后話了,他今日幾次試探于我,我卻都回避了去,他會不會誤會我瞧不上他?”
“奴婢是看出來了,您哪里是瞧不上沈郎君,分明是害得不敢瞧沈郎君,沈郎君有沒有看出來就不知道了……”
回府后,裴雪青將那朵芙蕖養在了瓷瓶中,連日對著它琢磨著這事,有些后悔自己當時一慌神轉移了話茬。
有天打開醫箱,發現那日忘了將沈元策的腰帶和玉墜還給他,像握著燙手山芋一般,心底的念頭愈加蠢蠢起來。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不管他人如何看待沈元策,至應該告訴他,絕沒有瞧不上他。
想了幾日,裴雪青有些等不及下次見面,決定以還腰帶為由提早約見他,正思忖該如何給他傳信,卻在這天剛好收到了沈元策的消息,約翌日去水榭。
與以往那麼多次會面都不同,當晚,裴雪青翻來覆去大半宿,又是忐忑又是擔憂,本以為翌日定要呵欠連天,卻沒想到一早便神醒了,從梳妝到出門,未曾打過半分瞌睡。
沈元策比更早等在水榭,今日卻沒有帶兵書,一見來,從人靠上起,看了眼邊的竹月。
竹月心領神會地退了出去。
水榭里,張地看著面前的人:“突然找我,可是有什麼要事?”
“要,特別要。”沈元策點了點頭。
裴雪青連頭發兒都張到牢了頭皮,卻忽然聽見他說:“我的腰帶和玉墜是不是落你那兒了?”
一噎,滿到嗓子眼的心忽而回落下去,打開了一旁的醫箱:“……是,給你帶來了。”
“怎麼瞧著你有些掃興?”沈元策笑著觀察著的臉。
“我哪兒有……”裴雪青清清嗓子扯開去,“聽說你這幾天都沒去賭坊,可是上次落水著涼傷風了?”
“沒去賭坊是因為我在家里想事——”沈元策沉片刻道,“那天回去以后我仔細想了想,往后日子還長,我總有機會建功立業,讓旁人對我改觀,但有些話眼下要是不早點說,怕就錯失了時機,今日約你來,就是想說這些話。”
裴雪青剛落下去的心臟又提了起來,屏住呼吸看著他:“什麼話?”
沈元策收起笑意,神鄭重起來:“裴雪青,我心悅你,如果有一天我沈元策能娶妻家,我很想這個人是你。”
裴雪青盯住了他的眼睛,心跳快得呼吸發,齒抖戰。
沈元策似乎也很張,膛輕輕起伏著,悄悄換了口氣繼續說:“只是眼下你看我名聲這麼差,圣上也忌諱文武結合,我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改變這個局面,怕貿然公開提親反倒讓相國避我如蛇蝎,早早給你定下旁的親事。所以我先告訴你一聲,你要是看我還湊合,來日有人向你登門求親,你便將我與他們比上一比,若覺得我比他們強,你就等等我,若我比不上他們,你就——”
“不用比。”裴雪青開口打斷了他。
沈元策撓了撓耳:“我不會連個比的機會都沒有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裴雪青連忙搖頭,“我是說,不用等來日,我現在就知道,你比他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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