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策站定在跟前,垂眼看:“你做噩夢的聲,或者你噩夢醒來,打翻瓷盞的聲。”
姜稚眼底警惕的敵意驀然一消,默了默輕咳一聲,背抵著墻,眼看著這副往昔噩夢時抱過的軀,目閃著眨了眨眼:“我如今風浪見多了,才不會不就做噩夢了……”
“是啊,用不著我了,多余了。”元策撇開頭輕哼了聲。
姜稚抬起眼,看向他這一皺,還留著屋瓦印的袍……
“那——你在屋頂可能也是有那麼一些用的,不是都說枕邊放些辟邪之就不會做噩夢了嗎?難怪我昨夜睡得好。”
“……”還不如不發這個善心。
“我辟邪?”元策氣笑。
“是啊,這世上誰能邪得過你?殺人跟鬧著玩兒似的……”
元策垂眸睨:“那我讓你睡了個好覺,你這一大清早做什麼去?不會為著那點連李答風都看不上的皮傷,還要過去探一趟某些人吧?”
姜稚一噎。昨夜因著元策突然“流不止”,別說看一眼裴子宋的傷勢,連與他道一聲謝都沒顧上,匆匆忙忙就回了府。今日自然要去一趟。
“李答風看不上的是人家裴子宋的傷嗎?不是你、的、嗎?”姜稚拿下尖狠狠指了指他的腰腹。
元策握拳掩清了清嗓。
“這刺殺是沖你和我來,對裴家兄妹完全是無妄之災,不論傷大傷小,都要道謝。”姜稚繞過他的磨纏朝前走去。
“明日陪你一道,”元策回頭住了人,“今日外面封道,想去也去不了。”
……那他早說封道不就行了,非要先來上那麼幾句。
姜稚疑回:“封道是?”
“全城戒嚴,只通行人,不通馬車,排查可疑之人。”
“外面還有刺客?”姜稚臉一變,當即走了回來,碎碎念著點點頭,“那還是改日帶著你出門吧……”
……還真把他當辟邪之了。
看張兮兮的模樣,元策想了想,彎一笑:“那趁今日我也不出門,想不想跟我學點防?”
等元策洗漱完,換過一利落的勁裝,姜稚跟著他到了府里的演武場,眼看他站在兵架邊上,像對著他的大好江山一般,一指那一排兵:“想學哪樣,隨便挑,都能教。”
姜稚緩緩仰起頭,隨著他的手勢,目一樣樣掠過去,從尋常可見的刀、劍、槍、戟,到不常見的斧、叉、鞭、錘、、槊,再到一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長得稀奇古怪又兇神惡煞的不知名邪……
十八般兵,他是樣樣都能教。
可曾想過樣樣都拿不?
眼見看過一遍,面迷茫,元策點點頭:“可是不知這些兵都是如何使的?我先一樣樣給你演示一遍。”
說著,隨手拎起一柄長槍輕輕一掂,走到一旁空地。
不等姜稚回神,風聲一唳,元策后手一翻前手一撥,長槍如龍而出,一攔一拿一扎,隨即提槍而起,凌空側翻,槍頭輕旋,槍于半空手而出,輕如燕一落地,槍又穩穩握回手中。
姜稚腦袋跟著槍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陣眼花繚過后,元策長槍一背,朝一抬下:“怎麼樣?”
雖然看不太明白這些招式,不過看上去確實十分厲害,只是——
“……你管這防?”
“我是問你,我這槍耍得怎麼樣?”
姜稚角微:“耍得——還活絡人脖頸的。”
“……”
“沒別的了?”
姜稚眼著春日晴下那道執槍鶴立,袂獵獵的影,抬頭看天:“槍誰還不能耍兩下了,書院里也有教。”
……之前醉酒非要看他耍槍的不是?
元策走到兵架邊上,隨手將槍一丟,目一掃,又看準了那條九節鞭:“那再給你耍一段裴子宋也不會,我兄長也不會的——”
“行了行了,知道你厲害了!”姜稚跺了跺腳,“他們不會的,我哪里學得會,你教點有用的行不行?”
元策可惜地看了眼還未出場的十七樣兵,想了想,從一旁拎起一把輕弓,試探著看向姜稚:“那——上次在書院學到一半的?”
一刻鐘后,姜稚人生中第二次握著弓站到了箭靶前。
時隔數月,作要領全忘了,元策又教了一遍。這回因在家里,拿來了一枚玉扳指戴在拇指上,說是他小時候用過的,戴了就不會被弦磨傷手,可以試試親手拉弦了。
姜稚握著弓,垂眼看著自己拇指上那枚泛黃的玉扳指,發現上頭已經有一些細小的裂紋。這麼舊的玉扳指居然還留著,不知是不是對他有什麼特殊含義。
姜稚默默走了會兒神,忽然覺到一支箭穿進指間,元策的聲音響起:“教你有用的了,也沒見你專心學。”
“誰說的,我只是在醞釀而已,”姜稚一手握弓一手扣弦,面朝箭靶擺好了架勢,“這次一定能中!”
溫熱結實的膛忽而靠上后背,如同數月前在書院校場一樣,元策站在后把住了的手。
下頜輕蹭過發頂,姜稚頭皮一麻,原本放松的一下子繃,想回頭,又怕一回頭發生上回那樣的意外,僵地盯著前方的箭靶:“不是說我這回可以自己拉弦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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