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恩侯緩過這一陣眼黑,滿頭虛汗地抬起眼,看見元策走到他跟前,不不慢地朝他拱手行了一禮:“元策在此,見過永恩侯。”
……不不慢?他還敢不不慢?
在此,他還敢在此?
永恩侯出一手指,抖地指了指他,轉向挽著他胳膊的姜稚:“,是不是這小子把你擄到這里來的?”
姜稚后知后覺過來,方才喜極忘形沖出去之時,元策為何要攔一把了。
和舅舅是久別重逢了,的未來夫婿可能要久別于人世了。
姜稚慌忙擺手:“不是不是,舅父,是我自己過來的。”
“哎喲喲……”永恩侯頂著個大肚腩往后倒去,眼前更黑了。
“舅父,您別誤會,我與阿策哥哥——”
永恩侯眼一瞪,人直了回來:“阿什麼?什麼哥哥?”
“……我與沈將軍,”姜稚著他后背給他順氣,“我們并非胡來,是正經準備議親的,就等著您回——”
永恩侯一豎掌:“不必議了,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半個時辰后,姜稚坐在瑤閣暖閣下首,兩手指不安地對絞著,絞幾圈看一眼上首的舅父。
該解釋的,方才一路上都已經解釋了,說沒有與阿策哥哥同宿一屋,阿策哥哥也早已不是原先那個吊兒郎當的紈绔,如今建了功立了業,已是國之棟梁,待更是一心一意,見人欺負,便為出頭,不管脾氣多麼挑剔,他都愿。
總之說了一路阿策哥哥的好,說了他們如何如何投意合,口都說了,舅父卻始終沒有好臉,反倒從一開始的激憤變了現在這副更為頭疼的模樣。
永恩侯閉著眼,手扶著額頭,半晌沒有說話,再開口長嘆了一聲:“他若還是原先那個紈绔,只要你們投意合,舅父也不是不能答應這門親事。”
姜稚抬起眼來:“舅父這是說的什麼話?他若真是個紈绔,我可瞧不上他!”
“可他這麼能干,能長久地陪你留在長安嗎?來日他回河西,你是想與夫婿分隔兩地,還是跟著他去苦?”
“沈節使生前治理河西有方,姑臧城的繁華如今可與江南揚州齊名呢,沒有您想得那麼苦……”
“那不提這個,你可是忘了你阿娘?打仗多兇險的事,他一個出生死的將軍,你是想步你阿娘的后塵嗎?”
姜稚低下頭去:“他武藝高強,不會的……”
“那就當他有金剛不壞之,他若如此百戰百勝,你可知你皇伯伯如何看他?沈節使還在時,他是沈節使留在京中的質子,將來你與他有了孩子,你們的孩子能留在你們邊嗎?”
“舅父,這個、這個我還沒想呢……”
“你沒想,舅父替你想過了,這絕不是一樁好姻緣!”永恩侯擺擺手,“你與他不過兩月,也沒什麼非他不嫁的意,趁如今尚且得了,早點了斷了吧!”
話音剛落,谷雨心驚膽戰地進來:“侯爺,郡主,沈將軍來府上了,說是請見侯爺……”
“來做什麼?給我外甥灌了迷魂湯藥不夠,還來給我灌?”永恩侯眉頭一皺,“不見,把人轟出去!”
“舅父——!”姜稚著急地跺跺腳,張張又閉上,言又止了半天,深吸一口氣。
事已至此,只能兵行險著了。
“舅父,”姜稚誠懇地看著他,“若是兩月的,的確得了,但倘若我說,其實我與他……三年前就已經好上了……”
永恩侯瞳孔巨震著,巍巍轉過頭來。
姜稚:“您會不會考慮一下……?”
永恩侯緩緩抬起手掌,打住了得令出去的谷雨,輕輕呼吸吐納:“不必轟出去了,把人請進來吧。”
姜稚面上一喜。
“本侯考慮一下,打斷他哪條。”
“…………”
第45章
撂下話, 永恩侯帶上護衛氣勢洶洶出了瑤閣。
到了正堂,見那寬肩窄腰的高挑年一玄袍負手立于堂中,正隨意掃視著屋陳設,跟進了自個兒家似的自在——
這一副禍水皮囊, 歷經沙場胎換骨, 又添一人中龍的氣度,難怪將他外甥迷得五迷三道……
永恩侯沉著臉上下打量著人, 看了眼元策邊另一位著白袍的文氣青年, 冷哼一聲:“沈將軍這是自知于禮法有虧, 說不這門親事, 帶著說客上門來了?”
元策回過, 瞟了眼那群陣鎮場的侯府護衛,朝永恩侯拱手行了一禮, 一指李答風:“這位是我玄策軍中醫士, 擅治跌打損傷, 來給侯爺看診。”
永恩侯一愣,一雙怒目微微一閃:“看、看診?”
“我觀侯爺方才后倒之時頭冒虛汗, 護衛一直用力支撐著您的腰背,看來并非急火攻心之癥, 應是前不久筋骨了傷。”
一個來揍人, 一個來看診,這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 有勁兒也使不上。
永恩侯瞪了半天眼, 尷尬地振了振袖, 撇開頭去:“……沈將軍眼力不錯,不過大可不必勞煩,本侯傷勢已經大好!”
“那您提早近一月啟程回京, 若不是半途舊傷復發,何至于今日才到?”
照姜稚此前所說,這舅父是因修渠工事耽擱趕不回來過年,但據穆新鴻方才送來的信報看,南面的工事年前早已暫停,永恩侯啟程的日子實則并不晚。那封寄給姜稚說回不來的家書,其實是在半途的驛站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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