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為是這姑娘，他才愿意展那些故夢舊魘。

單告訴給一個人。

但看著那份認真，陸無咎無奈嘆笑，“行。”

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你別太張，”他加了一句，轉頭下點墻壁，“咱們兩人在這兒守著呢。”

從方才起，便見背脊扳得筆，沒有一刻松懈下來。

送儺聞言點頭，心想論藏頭尾的本領，陸大人是行家，怕留字者來，大人指不定還盼著對方現呢，便略微放松了心神。

陸無咎向對面的書槅架一比，示意可以學自己的樣子，坐下歇會兒。

送儺又輕輕搖搖頭，仍像一桿槍似的立在那里。

陸無咎也不勉強，閣中陷短暫的沉默，唯有淺風從門扇的鏤空菱紋吹拂進來，又被圍在門邊的屏風擋住。

——天機閣的窗門一向刷有防火的厚漆，并且不糊綾紙，所以才有了鏤空的設計。陸無咎之前一直在思索來人是如何進的屋，此時視線無意落在門上，腦子里靈一念，忽然道：

“他有無可能是在門外，過鏤空將指風打在墻上的？”

“大人可是與言淮將軍稔？”

兩道聲音同時開口。

說完，又同時愣住。

送儺原本因為屋里太過安靜，想找句話說，想起林勝男曾提起大人與言將軍扉淺，那言小世子又與公主殿下關系頗親近，一時口便問了出來。

大人時刻在想著案，卻竟又走神。送儺懊惱地皺了下眉，卻聽大人自問自答地呢喃：

“不對，從門口到墻壁至十丈遠，按壁上刻字的深度來看，即使是當世絕頂高手，也很難做到……”

而后他眉眼和煦地看向送儺，隨口道：“你說言恣白？我與他不合。”

這句話隨便到近乎放肆，送儺暗驚，不是說大人在言將軍座下效命多年，為他傳遞軍，功不可沒嗎？

“你可聽過先帝朝，永淳元年，他打南詔之戰的那場屠城？”

陸無咎主給解，見送儺點頭，他眼睫微垂，“那座城的兵力部署，是我傳遞的，那道城門，是我為晉軍開的。開門之前，我未料到言恣白會屠城。”

當年外界紛傳言恣白攻城后活坑萬人，兵民不忌，其實那座城池中的兵力至多六千人，言恣白活埋敵卒六千，未殘傷平民，只是放話出去如此，震懾敵膽。

但即便這樣，也足以令人驚駭。

當年陸無咎才二十出頭，言淮多大，十五？還是十六？陸無咎主張敵兵可俘，不必用如此兇殘之法。

他試圖說服言帥，那年將軍披鐵盔甲，怒然作：“你當我殺人癮？你不是不知我軍深敵國腹地三月，已現疲蔽之態，后面還有大小城池十余座，我需要保我兄弟的命，速戰速決！我太年輕，需要一個殺煞的威名！

“你心，替這六千人求，可有想過我攻城秋毫無犯，后面如何推進？以德服人嗎？我算過，今日一舉過后，后面城池必言字旗而逃，不戰而降者十有七八，我軍至可避免三傷亡！我言淮不是圣人，我帶的兵，家里也有春閨夢里人等著他們回去團聚，也有七旬老母補舊衫，日日倚門盼歸，他們不值得一句‘平安歸來’嗎？”

陸無咎不知該如何反駁，后來之事，也恰如言恣白預料的，南詔十二城聞聽大晉平南將軍屠城之名，士氣萎靡。

言淮以一城屠，換取后面的不戰而屈人之兵。

可這場大戰背后最大的功臣，卻一直如鯁在。

也許因為，他以乞丐份混城中，好心收留他的那位老姆，的兒子便在被坑殺之列；

也許因為，常從他門前走到溪邊浣的婦人，的丈夫也應征從軍，而的小腹一日日鼓起，臉上時常掛著安恬的笑意。不知，自己的夫君、孩兒的父親，卻再也不會回來。

言恣白從大局著想，不能說錯，而陸無咎想起的，都是這些無用的末枝小事。

分明他是個細作，是他一手促了這個結果，到頭來又偽善般地過意不去。

由此可見，他沒有主將之能，一輩子也只能做個見不得的無名小卒了。

但他至還可以選擇。

當陸無咎想明白自己不喜歡這種殺戮，便離開了戰場，回到。

“不過英國公的舉薦信我還是接了，想在上京立足嘛，缺不了敲門磚。”

說完往事，陸無咎自嘲一笑，從架梯上輕盈地跳下來，蹭了蹭掌心，看向聽愣的姑娘，“會不會覺得陸大人沒皮沒臉？”

送儺回過神連忙搖頭，“陸大人，”想了想，凝眉認真道，“很好。”

陸無咎不防噥出鼻音笑了，“這樣啊。”

往事如煙，他不是背負包袱過活的人，不過得這一句，他還是很高興。

畢竟送儺不會說謊，說很好，便是當真覺得，很好吧。

至還算湊合？

陸無咎盡力住角，燈影憧憧，離得近了，他見送儺角的皮有些發干。一想，這姑娘不但吃飯快極，平常又不見怎麼喝水。

他不覺了下眉，余掃量一眼更，溫聲道：“都這個時辰了，不？”

送儺輕怔，抿了下干的。做暗衛忍耐是常事，大人不說，都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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