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孤燈如豆,穗和安靜地睡著,纖弱的子薄如紙片,半邊臉枕在手臂上,半邊臉在外面,即使睡得深沉,眉宇間都鎖著一抹輕愁。
裴硯知默不作聲地看了幾眼,將手中的毯子展開,將從頭到腳蓋了起來。
蓋好之後,他沒有馬上離開,又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確認穗和沒有被驚醒,這才轉回了室。
穗和睡了長長的一覺,直到天矇矇亮才醒過來。
醒來發現自己趴在桌子上,上還蓋著一張毯子,恍惚了一下才認出這是裴硯知的臥房。
怎麼回事,每晚躺在床上都睡不著的,居然趴在小叔的桌子上睡著了。
慌忙起,毯子落在地,彎腰去撿毯子,又因手腳發麻,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穗和疼得皺起眉頭,卻沒敢出聲,唯恐驚醒了裡間的裴硯知。
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才悄悄爬起來,把毯子整整齊齊疊好搭在椅背上,躡手躡腳走到珠簾前探頭往裡看。
裡面亮著燈,床上的人睡得沉靜,幾乎聽不到呼吸聲。
這才放了心,無聲地退到門外,又將門從外面虛掩。
剛要轉離開,恰好阿信過來裴硯知起床去上早朝。
“娘子,你醒啦?”阿信笑著招呼,“昨晚我見你睡著了,不忍心醒你,你睡得可好,有沒有著涼?”
“好的,沒著涼。”穗和誠心向他道謝,“多謝你還幫我蓋了條毯子。”
“啊,我……”阿信吃了一驚,下意識想要否認,轉念想到可能是大人蓋的,到邊的話又臨時改了,“小事一樁,娘子無須言謝。”
真是的,大人什麼時候學會口是心非了?
不讓他蓋,自己卻又的跑去蓋,到底圖的啥?
不是說一晚上凍不死嗎?
唉!
大人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懂了。
思忖間,見穗和要走,忙又住:“娘子回去還睡嗎,不睡的話,能不能勞煩你再煮點粥,我帶著給大人路上喝,免得他又胃疼。”
穗和愣了下,略一遲疑,點頭道:“好吧,昨晚多泡了一些米,煮起來也快,我等會給你送過來。”
阿信向道謝,目送遠去,搖頭嘆息道,“多好的娘子,景修爺以後肯定會後悔的。”
……
裴景修現在還顧不上後悔,左都史親侄子和安國公準婿的份,讓他在翰林院備尊重,加上他本人確實才華橫溢,勤學肯幹,就連掌院學士都很欣賞他,將他視為重點培養件。
他忙著本職工作,忙著際應酬,忙著陪宋小姐採買婚禮用品,佈置新房,為顯示對宋小姐的看重,新房的每一樣品他都要挑細選。
娶國公小姐,一應用品自然馬虎不得,否則是會被人笑話寒酸的。
可他剛職不到兩個月,手裡沒有任何積蓄,全靠閻氏這些年攢的私房錢。
眼瞅著錢快要不夠用,閻氏又腆著臉去向裴硯知借。
“硯知,你答應要幫景修持婚事的,這辦婚事的銀錢也屬於其中一環,你就一併幫幫忙吧,等國公小姐進了門,我們手頭寬裕了,再加倍還給你。”
裴硯知還沒什麼反應,阿信先聽得瞪圓了眼睛。
大太太也太好笑了吧,這話是怎麼說出口的?
大人幫忙出力還不算完,還得出錢。
還有,人家國公小姐還沒進門呢,就開始惦記上人家的嫁妝了,這哪裡是娶媳婦,分明是迎財神呀!
可人家國公府也不是傻子,嫁個兒還要養婿一家,不說旁人,恐怕國公夫人第一個就不答應。
到時候看大太太哪裡弄錢來還給大人?
阿信預這錢極有可能會打水漂,很想提醒大人不要借出去。
裴硯知深知這位長嫂的脾,錢借不到手,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不想和這種人糾纏,只想讓裴景修順順利利把婚結了,從此大家一刀兩斷,各不打擾。
至於還不還錢,他也無所謂,反正這些年接濟他們母子的錢早已算不清。
因此,對比阿信的義憤填膺,他表現得很是平靜:“大嫂還差多錢,大概說個數,我好給你準備。”
閻氏頓時喜笑開:“硯知,嫂子就知道你不會不管你侄子,還差多我也不好說,要不你先借我兩千兩,不夠的話我再來找你。”
“好。“裴硯知點頭,爽快答應,“大嫂先回吧,我回頭讓阿信給你送去。”
閻氏得了準話,便也不再糾纏,道謝離開。
阿信氣得鼻孔冒煙:“大人,您不能這樣縱容,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不是快了嗎?”裴硯知淡淡道,“等婚事一了,你就找泥瓦匠把月亮門砌上,大家各過各的。”
“不用泥瓦匠,小的和阿義親自手,保證砌得神威大炮都轟不開!”阿信氣鼓鼓地暢想,“到時候,咱們僱個武林高手當門房,西院的人再敢來嘰嘰歪歪,統統給他打出去。”
說到這裡頓了頓,又補充道:“除了穗和娘子。”
裴硯知聽他提到穗和,臉瞬間冷下來,擺手將他趕了出去。
阿信噘著退到門外,靠在牆上生悶氣。
這時,雀兒沿著迴廊瘋了似的跑過來:“阿信哥哥,不好了,太太要把娘子賣掉,你快讓大人去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