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不是曾在哪裡見過?”
陸曈忽地一怔。
有什麼東西從心底漸漸浮起,像是藏在漆黑水底的一顆並不算麗的暗石,猝不及防下重見天日,平靜的水面也漾出淺淺波瀾。
微微攥指尖,抿著不說話。
男子又往前走近了一步。
陸曈子微僵。
對方微蹙著眉仔細盯著的臉,像是要將的五看個清楚分明。從眼前平視過去,能瞧見他領繡著的細緻花紋,以及清淡的苦藥香。
他盯得很久,久到連一邊的林丹青都覺出不對勁來,正要出聲打斷,一邊的小藥倒是不知想到什麼,眼睛一亮,出聲提醒:“公子,您與這位醫見過的,先前在雀兒街,那天下雨,您被人傘上雨水弄髒了服,還耽誤了筵席……當時弄溼您服的,就是這位醫嘛!”
此話一出,站著的兩人皆是一愣。
眼前人領的花紋也像是被夜氤氳得模糊,模糊著模糊著,便了雀兒街那場悽悽的秋雨。
那時候貢舉案剛過沒多久,劉鯤死了,王春芳瘋了,兩個兒子關在囚籠裡,看過了劉家的下場,卻在轉時被戚家馬車所驚,傘尖不小心到了側過路人。
陸曈還記得那時候對方上一雪白袍站在細雨中,遠得像是水墨畫上一個不真切的淡影,他從邊走過,在人群中漸漸瞧不見,如一場雨後溼的幻覺。
如今幻覺變了真實,在夜裡凝固更沉寂的影,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林丹青察覺出古怪的氛圍,忍了忍,終於還是忍不住扯了下陸曈的袖角,衝青年出個笑,道:“紀醫,天不早,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對方適才回神,沒再說什麼,對二人淡淡點了點頭才帶著藥往石階上走去。
待他走後,林丹青才鬆了口氣。
陸曈狀若無意地問:“剛才那人是誰?”
“紀珣。”
“紀珣?”
林丹青詫然:“你沒有聽過紀珣的名字嗎?不應該啊。翰林醫院那幫老頭子們日把他名字掛在邊,什麼‘未及冠就已醫超群’‘縱然他家裡人不是學士,尋常人家也定能青囊致富’……這些話在太醫院進學時,聽得我耳朵都起繭了,”又嘆口氣,“好好一個翩翩公子,愣是讓我看見他的臉就覺得厭煩。”
陸曈問:“他家裡是學士?”
“可不是麼,他父親紀大人乃觀文殿學士,他祖父乃翰林學士,家兄是敷文閣直學士,一家子文,可是這位天才醫呢,偏偏醉心醫,不去如他爹一般從仕,反來禍害我們。”
“陸妹妹你不知道,從前不曾春試時,每年校驗,我都是太醫局第一,今年春試你出現了,我了第二,咱倆也算這醫院杏林雙驕吧,可人家呢,還未及冠就能被太后娘娘宣宮中奉值,在醫院掛了個虛職。”
“你我是答題的,他卻是出題的。今年太醫局春試那些看著就令人髮指的題目,可都是出自於這位紀醫之手。瞧瞧,長這麼一張似水的臉,怎麼心腸就這麼狠毒呢?”
一口氣說完一長串,也不覺累,又長嘆了口氣:“我聽說他前些日子出門去了,還以為要過段時日才回來,沒想到這麼早就回來了。這下可好,時不時出點奇奇怪怪的題目來考人,咱們這些新進醫的好日子,怕也快到頭了!”
自惆悵著,陸曈卻回過頭,往石階那看去,夜裡已瞧不見兩人影子,只有搖曳的槐樹花枝隨風微。
夜風脈脈吹著,一朵槐花便被風打落,搖搖晃晃打著璇兒飄至人前,又被青靴踩過。
行走的步子突然一滯。
“不對。”
走在前面的小藥一愣,下意識看向側人:“公子,哪裡不對?”
“地點不對。”
青年停下腳步,蹙眉道:“我第一次見的地方,不是雀兒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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