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鬥中的年輕人們終於回過神來了，看到怒髮衝冠的手提著鞭的薛真心裏都有些發虛。

薛斌也回過神來了，看著自家老爹一時間也不敢開口。

薛真快步走過來，冷眼看著眼前的一群年輕人。都是二十來歲不滿三十的人，都是軍中未來的英和希。不過現在，卻是一個個滿狼藉鼻青臉腫，比起軍中最尋常的軍漢還要不如。

薛真冷笑一聲道：「都長本事了？在大街上也敢打群架？你們怎麼不找個沒人的地方乾脆打死算了？」

年輕人們紛紛低下了頭，在大將軍瞭然的目下有些無地自容的愧。薛真看了一眼站在一邊，上有些凌卻比別人好許多的陳脩，沒好氣地道：「你也跟著他們胡鬧？看來是好多年沒挨過陳昱的鞭子了吧？要不老夫替你爹先你幾鞭子？」

軍中的將領，甭管是猛將還是儒將，就沒有真正斯文爾雅的。就連教訓兒子的手段也都差不多，最多的差別也就是鞭子還是板子而已。陳脩表示，他寧願挨板子。

「末將知錯……」

旁邊，薛斌沒好氣地一把拉開了陳脩，道：「知什麼錯？本來就不是咱們的錯！那些混蛋自己找事分明是欠揍，小爺們全他們有什麼不對？」

薛真頓時被氣樂了，這都開始分咱們和他們了。這混小子是不是忘了，他這個做爹的也還算是在他們裏面呢。

「薛將軍。」街邊上，安完了茶樓掌柜的南宮緒這才漫步走過來。看到南宮緒，薛真臉上的神緩了緩。南宮緒是南宮墨的親哥哥，在辰州軍中的影響力也只在衛公子之下，能與藺長風相提並論。甚至，若說領兵打仗的話，藺長風只怕還不如南宮緒。薛真對他自然不能如對底下的這些小將那般不客氣。

「南宮公子也在。」薛真點點頭，看著南宮緒有些蒼白的臉不由問道：「南宮公子，不好？」

南宮緒搖搖頭，「沒什麼……」

「什麼沒什麼？」薛斌氣不過，高聲道：「明知道南宮公子不好，那些混蛋還故意來找茬？打仗輸了私底下就欺負別人不好，怎麼不跟人比比腦子呢？薛大將軍真是統兵有方！」

「……」這個混賬東西，幾年不見膽子倒是越發打了，連他親爹都敢冷嘲熱諷。被向來不用腦子的兒子鄙視自己屬下腦子不行，薛真臉上也是十分難看。

薛斌從來就不是知道見好就收的人，見他爹無言以對越發的得意洋洋起來。張開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邊的南宮緒不著痕跡的一把拉住了。南宮緒淡然道：「只是一點誤會，還請薛將軍見諒。」

掃了一眼低著頭不敢說話的自家部下，薛真哪裏還能不知道是誰先鬧事的。自己不佔理哪裏還能找別人麻煩，點了點頭，道：「南宮公子客氣了，是老夫管教無妨。」狠狠地瞪了在場的眾人一眼，冷聲道：「回去各領一百軍！」

方才還鬥志昂揚的青年們頓時都蔫了。一百大板，就算好也足夠讓他們半個月爬不起來了。

薛斌頓時高興起來，眉弄眼地看向對面的將領們。卻被南宮緒掃了一眼，低聲道：「不想挨揍就閉。」

薛斌張了張，終究還是鼻子閉上了。

可惜…

「還有薛斌，你也一百軍！」薛真的聲音在不遠響起。

「憑什麼？！我又不是幽州衛的人！」薛斌大喊不服。

薛真冷笑，「就憑我是你老子！」

「……」

薛斌可憐地向南宮緒和陳脩，兩人也只得在心中嘆了口氣，抱歉的移開了眼神。

這世上，就算是皇帝也管不了老子要揍兒子啊。

「薛將軍，這是怎麼了？」南宮墨和衛君陌攜手而來，看到一群年輕人蔫頭耷腦的模樣不經好笑。薛真愧不已，嘆了口氣朝著衛君陌拱手道：「手下的小子管教無妨，跟衛公子手下的人起了衝突，還公子見諒。」

衛君陌挑眉，目看向站在一邊的陳脩。陳脩連忙將事的經過說了一遍，倒是沒有偏向自己人也沒有添油加醋，雙方的人都沒有什麼意見。衛君陌點點頭，道：「既然薛將軍已經罰過了。你們…手的人，也一人一百軍吧。」

陳脩頓時垮下了臉。沒想到這一百子還是躲不過去啊。求助的眼向衛君陌邊的南宮墨，南宮墨含笑不語。

薛真連忙道：「這怎麼行，是我手底下這些小子胡鬧…。」

衛君陌一揮手，「一個掌拍不響。薛斌，你可服氣？」

薛斌苦著臉，「服氣是服氣…但是，難道我要挨兩百？」為什麼傷的總是他？

南宮墨低眉一笑，「薛將軍，如今到底是戰時，這麼多年輕人傷了也是不好。還請將軍看在我的面子從輕發落罷。也免得影響了兩軍將士的和睦。」

薛真也明白星城郡主這是在給自己臺階下，想了想點頭道：「郡主說得也是有理，那…不知郡主覺得，如何發落合適？」

南宮墨道：「既然能有空打群架，想來是太閑了所致。不如就都去幫著修城樓吧？」接連打了一個多月的仗，潁川城樓有多破損，正需要人去修理呢。

薛真挑眉一笑，「郡主高見，還不謝過郡主。」

不管這些年輕人們更喜歡去修城樓還是乾脆挨上一百子，都不得不齊聲謝道，「多謝郡主開恩。」

南宮墨淡淡一笑不再說話。

薛斌長長的鬆了口氣，總算省了一頓板子。

「薛斌，記得去領你那一百子。」還沒來得及高興，薛真的聲音惻惻地在後響起。薛斌頓時哭無淚：爹…你可真是我親爹！

告辭了薛真，遣散了一干小將，南宮墨二人才和南宮緒並肩往城中暫住的府邸走去。

衛君陌瞥了南宮緒一眼，「南宮公子，沒有什麼話要說麼？」若說今天雙方打起來的事其中沒有南宮緒故意的，他絕對不信。哪怕不是他故意的，南宮緒但凡肯費點心思雙方也打不起來。

南宮大公子神平靜，淡笑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應該讓薛大將軍看看，咱們雙方將士如今的關係。」

南宮墨沉默，兩軍將士關係不睦他們都是知道的。別說是幽州軍和辰州軍，就是幽州軍自己，薛真麾下和陳昱麾下的將士還有攀比較勁的時候呢。這在軍中本就是常見的事，互相攀比較勁對士兵的士氣也是一種鼓舞。但是如今他們兩軍的關係，卻實在是略有些過了。

「大哥是擔心……」

南宮緒輕哼一聲，抬眼看了一眼走在南宮墨邊的衛君陌，沉聲道：「攪進燕王府的事里來，本沒有任何好。你慢慢瞧著，這幾個兄弟還有的鬧。」南宮墨苦笑，「尋常人家，連爭財產都能鬧得你死我活，更何況……」更何況是燕王府的王位，甚至…有可能是未來的天下。

衛君陌沉聲道：「我會解決。無瑕，我去去便回。」

南宮墨有些擔憂地拉住他，「別衝。」

衛公子挑眉，「我沒有衝過。」

南宮墨嘆氣，「好吧，下手輕點。」

衛君陌點點頭，轉走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南宮緒道：「他打算去警告蕭千煒？你覺得有用？」

南宮墨聳聳肩，道：「短時間有用，至於永遠管用的法子…連燕王殿下自己都想不到，不…從古至今，就沒有人想到過。總不能殺了他吧？」

南宮緒道：「蕭千煒可不是心寬廣的人。」

南宮墨噗嗤一笑，「我知道大哥是擔心我們，不過…你想的太多了。如果不出意外，二三十年，蕭千煒不可能對我們造什麼影響。如果除了意外…你真的覺得君陌對蕭千煒有多深厚的表兄弟誼？」這個意外，指的自然是燕王。只要燕王還在，蕭千煒想幹什麼都沒用。如果燕王不在了，衛君陌又真的能有多在乎蕭千煒這三兄弟？從到頭尾，真正相沒超過半年的表兄弟。真的比起來，只怕連靖江郡王府的衛君博兄弟三個都還有些不如吧？不管是是恨，至那幾個是真的實打實相了二十多年的。

南宮緒挑眉，「看來是我多慮了。」

南宮墨搖頭，「沒有，大哥將事攤開在薛將軍面前也好，免得之後打起仗來再出什麼問題就麻煩了。其實，薛將軍也未必不知道這其中的問題，只是沒出什麼事他也沒辦法說什麼。雖然兵權是在他的手裏，但是畢竟…那兩位才是燕王的親生兒子。」想得多想得遠的可不只是蕭千煒和蕭千熾兄弟。但是在南宮墨看來這些人只怕是想得太遠了。要知道，燕王如今還未滿五十，不出意外至也還有十幾二十年好活呢。

南宮緒點點頭，薛真也不容易，如今這軍中藏的象倒也怪不得他。

另一邊一件書房裏，蕭千煒坐在書案後面神端凝沉重。經過這幾年戰場上的歷練，蕭千煒眉宇間更多了幾分堅毅和銳利，當他面無表的時候看上去倒是與燕王有五分相似。不過比起燕王的豪邁英武，蕭千煒顯得要溫和得多。

「二公子，這次攻打潁川城，功勞都被衛公子的人搶了。難道咱們就這麼算了？」下方，一個中年將領皺眉道。

蕭千煒抬頭，淡淡道：「不然還能如何？如果沒有辰州軍援助，咱們現在說不準已經一敗塗地了。」

道理誰都知道，但是心裏那份不舒服卻不是明白道理就能夠消散的。三年前衛公子帶領兩萬兵馬在關外擊敗北元主力，兩年前衛公子帶領泰寧衛不到半年奪下隰州以南大片土地站穩了腳跟。而現在，衛公子帶領一群沒上過戰場的烏合之眾，輕而易舉的解了潁川之圍活捉永康侯唐增。這位公子看著冷冰冰的不善言辭，但是每次出手卻都只能讓人到驚艷。可以說，衛公子領兵的履歷漂亮的令人嫉妒——大小數十戰，未嘗一敗。

這樣一個還未滿而立的年輕人，將這世間所有將領映襯的黯然無。

蕭千煒的話，更是讓在場的幾個將領臉難看起來，這就彷彿是再說「如果不是你們無能，怎麼會讓衛君陌搶了功勞」？

坐在一邊的一個幕僚模樣的中年男子也嘆了口氣，低聲道：「王爺素來重衛公子，這次衛公子又立下大功。二公子…長此以往，不僅是您，只怕是三位公子在王爺跟前都說不上什麼話了。」

蕭千煒垂眸，沉聲道：「父王重表哥由來已久，但是…無論如何，總越不過大哥和我們兄弟兩個去吧。」

幕僚搖搖頭道：「原本我們與衛公子河水不犯進水是最好的選擇，但是…這是在衛公子遠離我們的況下。如今這樣，公子，恕屬下直言，只怕就算打到金陵去，天大的功勞也還都是衛公子的。」

蕭千煒顯然也有幾分煩躁，站起來在書房裏走著，有些焦躁地道：「父王看重表哥，我若是與表哥惡，不就等於便宜了……」最後的話，還是被蕭千煒吞了回去，不過在場的人卻都明白他指的是誰。他不想跟表哥惡，但是現在，卻顯然是表哥擋了他前進的路。

長嘆了口氣，蕭千煒揮揮手道：「罷了，此事暫且作罷。後面再看著辦吧。大哥那邊，怎麼樣了？」

幕僚道：「軍中將領也有不看重大公子的，畢竟，他才是…」嫡長子。

蕭千煒眼底閃過一不悅：嫡長子，嫡長子！除了一個居長他還有什麼？！

「！」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裏面的眾人都嚇了一跳。幾個武將更是立刻一躍而起戒備地著門口。

門口，衛君陌一青長衫負手而立，神冷漠地掃了一眼裏面一屋子的人。

蕭千煒的臉有片刻的尷尬，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表哥，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