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軍中主帥大帳里,衛君陌神平靜的坐在謝笠下手垂眸不語。
謝笠眼睛微微瞇起,打量著眼前的青年男子。雖然衛君陌在他手下已經兩月有餘,但是謝笠卻依然不敢說自己就了解這個部下了。原本以為這位讓陛下萬分忌憚的人,來到軍中必定是不好相與的。但是這位大長公主之子雖然冷漠,在戰場上更是心狠手辣的許多慣於徵戰的老將也忍不住想要做噩夢,卻著實沒有做過什麼讓他為難的事。甚至就連與燕王通傳消息,對軍中事務指手畫腳等等原本他預料之中的事都沒有發生過。安分的…就像他真的只是一個被陛下調來軍中歷練的宗室子弟一般。
如果沒有燕王這層關係,謝笠覺得自己是欣賞這樣的男子的。假以時日,這位衛公子必定會為完全不遜於追隨先帝開國的時候的名將們的絕世名將。可惜……
另外,謝笠也不能肯定如今看到的衛君陌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只是他想要給自己看得?
「衛將軍,老夫的安排,你覺得如何?」謝笠開口問道。
衛君陌抬眼,平靜地道:「末將領命。」
謝笠眼瞳微,沉聲道:「此去危險重重,卻也關係著幽州邊關的安危,還將軍慎重。」
衛君陌起,拱手道:「是。」
「如此,老夫祝將軍早日凱旋而歸。」謝笠深深地了衛君陌一眼,沉聲道。
衛君陌沒在說話,點點頭轉出了大帳。
大帳外,看到他出來藺長風和簡秋立刻迎了上去。藺長風連忙問道:「怎麼樣?謝笠給你分的什麼任務?」衛君陌腳下不停步,朝著自己的帳子方向走去,一邊淡然道:「調集兵馬,準備出關。」
藺長風一愣,連忙一把拉住衛君陌道:「你說什麼?出關?」
衛公子目淡淡地從藺長風抓著自己袖的手上劃過,藺公子卻彷彿被刀割了一般連忙回了手。嘿嘿乾笑兩聲道:「你還沒說呢,這個時候出關幹什麼?」在關外打仗他們本來就不佔優勢,這個季節出去,就更不行來了。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即使大夏兵強馬壯對付北元卻依然以防守為主的原因。沒辦法,騎兵他們真拼不過北元人啊。
衛君陌道:「謝將軍令我率軍出關,繞到北元人後方前後夾擊。」
「咳咳。」長風公子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前後夾擊?謝笠腦子沒病吧?」
「咳!」簡秋忍不住用手肘撞了一下長風公子。這裏距離謝將軍的大帳不足五十步,就算謝將軍腦子真的有病你也不能說的這麼大聲啊。
「去準備。」衛君陌道。
看他要走,藺長風連忙拉住他,「你瘋了?謝笠這分明是想要你去送死好不好?」謝笠手下不到十萬兵馬,能分給衛君陌三萬就不算不錯了。三萬兵馬去草原上襲北元人後方?真跟去死有什麼差別?
衛君陌皺眉,「軍令不可為。」見藺長風還想要說什麼,衛公子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道:「出事了,這場仗必須儘快打完。」
聞言,藺長風神也是一變,三人都不再說話有志一同的朝著衛君陌的軍帳走去。
進了大帳,藺長風才問道:「出什麼事了?」他們並沒有收到消息,雖然謝笠控制的嚴,平時燕王府也不會主傳信給他們。但是如果真的是出了大事,他們自然還是有獨特的渠道可以收到信的。
衛君陌靠坐在椅子裏,凝眉道:「謝笠並非妄為之人,突然想要將我派出去,只能是金陵那邊的命令。」
「你是說……」
衛君陌道:「蕭千夜對藩王手了。」
聞言,跟前的兩人臉都難看起來了。簡秋道:「謝笠想要趁機害死公子?」
藺長風輕哼一聲道:「就算害不死,這一趟出去想要的兵馬能活下來的只怕也不多了。到時候…謝笠直接以領兵失利也能置了咱們。」
「如果公子不去……」
「那就以違抗軍令置。」反正怎麼樣都是個死,難怪衛君陌答應的這麼爽快。
看著眼前的兩人,衛公子冷漠的臉上也忍不住出一無語,「藺長風,自從進了軍營你就只會用四肢,把腦子當軍糧吃了麼?」
長風公子氣結,他是為了誰?!
衛公子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挲著手中的茶杯,他的手指十分漂亮,不是子那樣的纖細,而是修長乾淨,似乎並不十分的有力,就像他的容貌一般全然不似一個練武之人。沒有與他對上的人也永遠都不會知道這雙手擁有怎樣恐怖的力量。
「你只在想如果失敗了會如何,那麼…如果我們贏了呢?」
藺長風咋舌,「贏?贏了?你在說笑麼?你憑什麼?就憑謝笠給你的兩三萬不知道能不能指揮得的兵馬?還是用你手裏的劍把北元人都給死?」就算北元人是一群小白兔,幾十萬隻小白兔也能咬死衛君陌吧?更何況,那是一群狼好嗎?
衛公子儼然已經對長風公子的腦子不抱希了,抬眼看向簡秋。簡秋原本的想法也跟藺長風差不多,不過被衛公子冷冽的目一掃,頭皮不由得一麻,居然急中生智腦海里靈一閃,「公子,我們沒有人,但是別人有啊。」
「啊?」長風公子茫然。
衛公子滿意的點頭,他終於不用擔心自己的屬下都是一群除了打打殺殺什麼都不會想的笨蛋了。總算還有一個能看的。
一直在被鄙視智商的長風公子額頭上青筋直跳。終有一天,他要從背後一劍死這個混賬!
「長風公子……」簡秋一臉黑線的著藺長風。
「怎麼?」長風公子斜眼。
簡秋瞄了一眼坐在旁邊的衛公子,「你說出來了。」
長風公子背心一涼,飛快地轉朝著外面衝去,「我去召集兵馬!」
簡秋看看搖晃的簾子,再看看跟前的衛公子,鼻子道:「公子,長風公子……」衛君陌抬手阻止了他的話,淡淡道:「這次出關,由你和藺長風領軍。你知道該怎麼做?」
「是!」簡秋應道,回過神來才問道:「那公子你……」
「我有事,我沒回來之前不得與北元人鋒。」
「是。」
「啟稟公子,屬下有事稟告。」帳外,一個侍衛沉聲道。
「進來。」
黑侍衛掀起簾子走了進來,看了簡秋一眼恭敬地道:「方才收到燕王府傳訊,皇帝下令削藩,齊王殿下一家被押解京。燕王殿下請公子一切小心。」
「知道了。」衛君陌點頭。
「還有…星城郡主也說請公子一切小心,儘早回去。」
衛公子冷峻的臉上多了幾分溫度,淡淡點頭道:「下去吧。」
「是。」
當晚,一支二萬人的兵馬從的道路悄然出關,直奔關外茫茫草原而去。另一方面,一個男子獨自一騎策馬揚鞭,冒著草原上凜然寒風朝著關外而去。
「衛君陌走了?」
謝笠帳中,謝笠坐在主位上沉聲問道。大帳中間站在年輕將領,將領看看謝笠,在看了一眼坐在謝笠下手的人。一個穿著普通軍士衫的人,但是年輕的將領卻看到了那從布的衫下出上好的錦緞和暗金的綉線。那是……
「回將軍,衛將軍已經率軍出發了。」
「藺長風和簡秋呢?」謝笠問道。不得不說,衛君陌邊確實是高手雲集。而大夏的軍中是一個絕對按人頭論軍功的地方,有衛君陌在自然也沒有人敢搶他手下人的軍功。於是這一個多月,衛君陌手下一干大大小小的侍衛將領,就在愉快的擼人頭中一路直升而上。其中耀眼的就要屬藺長風和簡秋了。這兩位,雖然跟著衛君陌過來原本在幽州衛的軍功一切歸零,但是這才多久就已經直升到千戶了。如果不是被謝笠和一幹將領著,直接把謝笠手下的一些將領踢掉自己干都可以了。
將領點頭道:「都走了,衛將軍麾下…只留了幾個侍衛看守大帳。」
坐著的那中年男子開口道:「謝將軍,那些人是不是立刻……」年輕將領發現這人聲音有些尖銳刺兒,在看看他潔無須的面門心中一,對來人的份也多了幾分瞭然。抬頭看向坐上的謝笠,眼神中卻多了幾分複雜。
謝笠側首避開了屬下的目,沉聲打斷了那人的話,「不必,幾個人翻不起什麼大浪!」
「謝將軍!」中年男子尖聲道:「衛君陌心狡詐,絕不可掉意輕心!」
!謝笠右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那人還沒說完的話立刻被梗在了嚨里,只聽謝笠冷聲道:「這軍中,還是老夫做主!衛將軍已經領命領軍出征了,殺幾個侍衛,算什麼事?我謝笠還沒窩囊到連幾個侍衛都怕。」
中年男子臉一陣扭曲,謝笠不怕,那是說他怕了?咬牙道:「將軍明鑒,那些人可不是什麼侍衛。據咱家所知,這些人都是前紫霄殿的殺手。難道將軍真的以為燕王殿下會放心將自己的親外甥送到將軍賬下?只怕不知道什麼時候,將軍的命就毀在這些侍衛的手裏了。」
謝笠不耐煩地靠回椅子裏,淡然道:「若是如此,也是老夫命該如此。就當是賠那些出關的將士的了!」皇帝要殺衛君陌他沒有意見,就算是多麼卑劣的手段他都不在意。作為臣子不就是為君解憂麼?但是,作為一軍主帥,為了一個人將兩萬自己親自帶出來的將士送上必死之路…謝笠有些茫然的著放在桌案上的雙手。他真的還配做一軍主帥麼?
見謝笠說不通,中年男子只得恨恨地住了口,有些怪氣地道:「希謝將軍不要後悔今天的決定才是。」
「這是老夫的事。陛下只讓你傳旨,沒有讓你對著老夫指手畫腳。」謝笠冷然道。
中年男子猛然起,惻惻地道:「既然如此,將軍好自為之。」說罷,拂袖而去。
謝笠有些疲憊的揮揮手道:「你也退下吧,今晚的事…不可對外人說起。」
年輕的將領言又止,終究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拱手道:「末將告退。」
大帳中,只剩下謝笠一人獨對孤燈,良久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塞外十月寒風呼嘯,夜空中飄落下點點的雪雨,打在上寒冷刺骨。草原中的一坡凹下面的一臨時軍營中一片寧靜。沒有半點火的軍營在寒風中彷彿死一般的沉寂。藺長風站在大帳外面,抬頭仰漆黑的天空,「天氣越來越冷了,這塞外的天氣真不是人能忍的。若不是跟著衛君陌,本公子現在應該在幽州城裏飲酒作樂,左擁右抱才是。衛君陌這個混蛋…咱們留在這裏他自己卻溜了。」
後傳來一聲低笑,簡秋從裏面出來,笑道:「長風公子又在抱怨麼?公子獨自一人西行,只怕比咱們的境更加危險吧。」
他們出關已經七日有餘,遵照公子的吩咐不得與北元大軍主力發生衝突。所以他們只得小心翼翼的避開北元大軍,往西深。偶爾襲擊一下遇到的留守在草原上的北元騎兵。幸好如今北元大軍幾乎全部都在邊關跟幽州衛死磕,留在草原上的人並不多,只要他們不過分威脅到北元人,北元大軍倒是沒有想要掉頭對付他們的想法。否則全軍覆沒就是他們唯一的下場。
聽了他的話,藺長風也只得嘆了口氣道:「你說,衛君陌現在到哪兒去了?」
簡秋道:「公子行事,屬下哪裏能夠猜測?」
長風公子嗤之以鼻,回頭上下打量了簡秋幾眼道:「不知道?認識這麼多年,本公子都不知道你居然深藏不。」
「長風公子謬讚。」簡秋道。
「不,是你謙虛了。」
兩人靜默了片刻,不由相視一笑。
藺長風著遠看不見盡頭的黑幕,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衛君陌,你可別把自己的小命給玩掉了。要是連兒子都沒見過就掛了,本公子都要為你掬一把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