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況，先就已經下意識地出聲來：「啊！」

那東西生生砸在喬司寧頭上，又落到地上，「啪」地摔了碎片。

悅這才看清楚，那是一個茶杯，不算大，卻也是個實實在在的瓷，就那樣砸在人的腦門上，應該還是很疼的。

等到悅的視線從那個摔碎的茶杯上收回，再看向喬司寧的時候，喬司寧已經轉走向了。

悅看著他越走越近的同時，腦門上被砸的地方，一個紅印開始逐漸清晰地浮現。

視線不由得落在那個紅印，有些發怔地看著。

那個茶杯是從病房裏扔出來的，他說過住院的是他家裏人，也就是說，病房裏的人就是他的家人——

可是哪有家人，會拿茶杯砸自己的家人？

悅有些恍惚地想著，喬司寧已經走到了面前，照舊是那副挑不出錯的神和口吻：「大小姐，你怎麼下來了？」

「我……」悅盯著他的腦門，張口失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將自己手中的果籃朝他面前一遞，說，「我是來找你……吃水果的。」

喬司寧平靜的視線從臉上掠過，道：「大小姐你不是急腸胃炎嗎？急腸胃炎可以吃水果？」

「不能吃啊！」悅立刻道，「所以，才要你幫我吃。你吃了，給我說說是什麼味道，也就相當於我吃了。」

醫院的病人休息區寬敞舒適，也沒有其他人。

悅將果籃拆開來，將自己最喜歡的白寶石草莓遞到他面前，「吶，我最喜歡吃這個了，可是現在不能吃，你幫我吃了吧。」

喬司寧又看了一眼，終於拿起一顆，放到邊，咬了一口。

「是不是很好吃？」悅笑得眉眼彎彎，眼含期待地等著他的反饋。

「嗯。很好吃。」他很快點了點頭，給了回應。

悅不由得微微一頓。

其實想也知道，這會兒他吃什麼應該都食之無味，所謂的好吃，也不過就是應付罷了。

安靜了片刻，悅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之前只聽說你家裏人住院，還不知道到底是誰呢？是長輩嗎？」

喬司寧將手裏的草莓整顆放進口中，咀嚼咽下去之後，才道：「嗯，是我外公。」

悅聽了，心頭不由得又是一。

沒有外公外婆，可是邊很多朋友都有，知道很多外公外婆在一個孩子的世界中，是比爺爺更親心的存在。

可是……

忍不住又朝喬司寧額頭上看了一眼，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

喬司寧焉能察覺不到這一而再再而三的眼神和言又止的神。

他很快抬起手來，往自己腦門上紅起來的地方了一下，說：「有印子嗎？」

悅遲疑著點了點頭，末了，才道：「幸好沒有破皮。」

「嗯。」喬司寧也應了一聲，說，「這張臉算是保住了。」

聽到他這樣的語氣，悅忍不住笑了一聲，又覺得自己這麼笑好像不太妥當，一時又斂了笑，只是默默地坐著。

「我外公年紀大了，子固執強勢了一輩子，脾氣難免壞一點。」喬司寧卻在這時候開口道，「我並沒有覺得很難，所以大小姐也不必為我擔心什麼。」

悅卻忍不住又一次盯著他看了又看。

如果連這樣的行為都能這樣平靜地接，那是不是說明，這樣的形，在他的生活之中並不是第一次出現？他是已經習慣了，所以才選擇坦然接？

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只是又遞上了草莓，「那你再吃一顆草莓吧。」

喬司寧果然又拿了一顆，對道：「謝謝。」

他將草莓拿在手裏，也不吃，悅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能跟他說什麼，可是就這麼走掉又顯得很尷尬。

這會兒能有個人陪坐在邊，哪怕不說話，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悅這麼想著，就安靜地陪坐在他邊，一時看看天，一時看看地，一時看看草莓，一時又看看面前的無聲電視。

喬司寧也在看電視，電視里播著新聞，因為沒有聲音，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偏偏他卻看得很認真。

兩個人就這麼並排坐了好幾分鐘，電梯門忽然又一次在這層樓打開，接著，一個男人大步從裏面走了出來，卻又在看見和悅並排坐著的喬司寧時驀地頓住腳步。

悅轉頭看他。

這男人跟喬司寧看起來年齡差不多，眉眼間甚至有幾分相似之，卻也只是形似，因為喬司寧的眉眼要深邃得多。

他站在那裏，也盯著悅看了幾秒，才遲疑著喊了一聲：「喬司寧？」

喬司寧這才轉頭，看見他之後，淡淡應了一聲。

「你怎麼不在病房裏陪著外公？」來人問了一句，視線又一次落在悅上，「這位是？」

悅搶在喬司寧開口之前站起來，自我介紹道：「我是喬司寧的朋友，我霍悅，剛好也在這裏住院，知道他在這裏就來找他說說話。」

「霍小姐。」對面的男人立刻微笑起來，朝出了手，道，「我韓晨，是喬司寧的表哥。」

「你好你好。」悅跟他握了握手，這才轉頭看向喬司寧，道，「既然你家裏人來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啦，我先上樓了，拜拜。」

喬司寧淡淡點了點頭，末了，忽然揚起了自己手中的那顆草莓，「謝謝你的水果。」

「你記得好好吃。」悅又說了一句，沖兩人揮了揮手，這才走進電梯，上了樓。

韓晨眼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開始逐漸上升，這才看向喬司寧，道：「霍悅……姓霍，不會是霍家大小姐吧？」

「是又怎麼樣？」喬司寧問。

「是又怎麼樣？」韓晨盯著他，「你說怎麼樣？你在霍氏打工，我們原本都不贊，可是現在，你居然跟霍家大小姐為了朋友，那這可就大大不同了。聽說霍靳西最疼的就是他的寶貝兒，如果是這樣，霍氏可以為你的最佳跳板——你這條路，算是走對了。」

良久，才終於聽見喬司寧一聲哂笑。

「那可能要讓你失了。」他說，「我對沒長大的小姑娘，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