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景厘在看見他放在枕頭下那一大包葯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聽到景彥庭的坦白，景厘的心跳還是不控制地停滯了片刻。

難怪，難怪……

有些恍惚，可是還是強行讓自己打起神，緩過神來之後，出手來反手握住景彥庭，「爸爸，得病不用怕，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什麼病都能治……回頭我陪你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好不好？」

「不用了，沒什麼必要……」景彥庭說，「就像現在這樣，你能喊我爸爸，能在爸爸面前笑，能這樣一起坐下來吃頓飯，對爸爸而言，就已經足夠了，真的足夠了。」

「爸爸！」景厘蹲在他面前，「你不要消極，不要擔心，我們再去看看醫生，聽聽醫生的建議，好不好？至，你要讓我知道你現在究竟是什麼況——爸爸，你放心吧，我長大了，我不再是從前的小孩了，很多事我都可以承……爸爸，我們好不容易才重逢，有什麼問題，我們都一起面對，好不好？」

一聲聲地喊他，景彥庭控制不住地緩緩閉上了眼睛，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景厘這才又輕輕笑了笑，「那先吃飯吧，爸爸，吃過飯你休息一下，我們明天再去醫院，好不好？」

景彥庭依然只是點頭。

景厘輕輕吸了吸鼻子，轉頭跟霍祁然對視了一眼。

霍祁然已經將帶來的午餐在餐桌上擺好，迎上景厘的視線，回給一個讓安心的笑容。

這一頓飯，總還是很平靜和愉快。

雖然景厘剛剛才得到這樣一個悲傷且重磅的消息，可是消化得很好，並沒有表現出過度的悲傷和擔憂，就彷彿，真的相信，一定會有奇跡出現。

吃過午飯，景彥庭喝了兩瓶啤酒，大概是有些疲倦，在景厘的勸說下先回房休息去了。

景厘則坐在客廳整理起了他帶過來的東西。

打開行李袋，首先映眼簾的，就是那一大袋子葯。

一般醫院的袋子上都印有醫院名字，可是那個袋子，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明膠袋，而裏面那些大量一模一樣的葯，景厘一盒一盒翻出來看，說明書上的每一個字都仔仔細細地閱讀，然而有好幾個盒子上面印的字，居然都出現了重影，本就看不清——

景厘看著看著，終於還是忍不住掉下淚來。

霍祁然扔完垃圾回到屋子裏，看見坐在地板上落淚的景厘，很快走上前來，將擁了懷中。

景厘靠在他肩頭，無聲哭泣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低低開口道：「這些葯……都不是正規的葯，正規的葯沒有這麼開的……我爸爸不是無知婦孺，他學識淵博，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東西，所以他肯定也知道，這些葯本就沒什麼效……可是他居然會買，這樣一大袋一大袋地買……他究竟是抱著希，還是本就在自暴自棄？」

霍祁然聽了，輕輕了的後腦，同樣低聲道：「或許從前，他是真的看不到希，可是從今天起，你就是他的希。」

景厘先是一怔，隨後用力點了點頭。

……

第二天一大早，景厘陪著景彥庭下樓的時候，霍祁然已經開車等在樓下。

景厘沒想到他會過來。

「你今天又不去實驗室嗎？」景厘忍不住問他，「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霍祁然一邊為景彥庭打開後座的車門，一邊微笑回答道：「周六嘛，本來就應該是休息的時候。」

景厘聽了，忍不住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霍祁然卻只是了的手，催促趕上車。

事已至此，景厘也不再說什麼，陪著景彥庭坐上了車子後座。

霍祁然依然開著幾年前那輛雷克薩斯，這幾年都沒有換車，景彥庭對此微微有些意外，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看向霍祁然時，眼神又和了兩分。

因為提前在手機上掛了號，到了醫院后，霍祁然便幫著找診室、簽到、填寫預診信息，隨後才回到休息區，陪著景彥庭和景厘一起等待號。

「都到醫院了，這裏有我就行了，你回實驗室去吧？」景厘忍不住又對他道。

霍祁然卻只是低聲道，「這個時候，我怎麼都是要陪著你的，說什麼都不走。」

景厘聽了，輕輕用撞了他一下，卻再說不出什麼來。

晨間的診室人滿為患，雖然他們來得也早，但有許多人遠在他們前面，因此等了足足兩個鐘頭，才終於到景彥庭。

向醫生闡明況之後，醫生很快開了檢查單，讓他們按著單子一項一項地去做。

這一系列的檢查做下來，再拿到報告，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霍祁然全程陪在父二人邊，沒有一的不耐煩。

醫生看完報告，面凝重，立刻就要安排住院，準備更深的檢查。

然而景彥庭卻拒絕了。

當著景厘和霍祁然的面，他對醫生說：「醫生，我今天之所以來做這些檢查，就是為了讓我兒知道，我到底是怎麼個況。您心裏其實也有數，我這個樣子，就沒有什麼住院的必要了吧。」

「後續的檢查都還沒做，怎麼能確定你的病呢？」醫生說，「等把該做的檢查做完再說。」

「我不住院。」景彥庭直接道，「有那個時間，我還不如……多陪陪我兒。」

「爸爸……」景厘看著他，「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要讓我了解你的病，現在醫生都說沒辦法確定，你不能用這些數據來說服我……」

霍祁然也忍不住道：「叔叔，一切等詳盡的檢查結果出來再說，可以嗎？」

景彥庭終究還是又一次敗下陣來。

安排住院的時候，景厘特意請醫院安排了一間單人病房，可是當景彥庭看到單人病房時，轉頭就看向了景厘，問：「為什麼要住這樣的病房？一天得多錢？你有多錢經得起這麼花？」

「我有很多錢啊。」景厘卻只是看著他笑，「爸爸，你放心吧，我很能賺錢的，最重要的是你住得舒服。」

這樣回答景彥庭，然而在景彥庭看不見的地方，霍祁然卻看見了查詢銀行卡餘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