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聰的反應比想像中要鎮定得多，最傷心難捱的時候已經過去，他已經接了再也不會回來的那個事實。

幾百個死難者的家屬在這塊巨大的墓碑面前哀哀痛哭，凄婉的哀聲聽得人心裏憋悶，激起無數棲息在灌木叢深的寒。

分明是烈日當頭的天氣，莫子聰卻覺得有些冷，下意識裹的襟。

手指輕輕劃過墓碑上刻著的那兩個字，韓若，什麼都沒有給他留下。

有個老婦人在他們的後忽然跪倒在地，哭得肝腸寸斷。

的兒子同樣葬在這一場空難里，一同死去的還有剛過了五歲生日的孫子。

老人家的生活從此只剩下了一片晦暗，悲痛絕，看見了和孫兒年齡差不多的莫北宸，忽然發起瘋來，撲上來就要搶他。

小北宸被嚇得不輕，尖聲起來。

雖然莫子聰很快就把兒子護在了懷裏，也有其他人將那老婦人迅速拉開，但莫北宸的細白胳膊上還是被那老婦人的指甲給劃了一長道痕。

老婦人被人架住了手腳，依然在呼天搶地的痛哭，莫子聰抱著莫北宸，旁觀著眼前的人。

若是平時，有誰敢這樣傷害他的兒子，他早就然大怒了，但現在，他心中流過一悲憫。

或許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其實他並不覺得有多難過，他只是有點兒想。

那個狠心的人，那個無數次扯著嗓子想要走的人，只是挑了一個最平平無奇的午後離開，最終把自己一片一片摔碎在風裏，再也不回來。

莫子聰抱著兒子離開了公墓，坐進了車裏。

莫北宸手上的傷痕有些紅腫，但他愣是咬著牙，沒喊一句疼。

他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腦袋，給他簡單找了個創可上后，腳踩下油門。

車窗沒有關上，有冷風颼颼地灌進車裏來，莫北宸的眼睛裏很快就進了沙子，被淚水迷了眼睛。

起初他還並未哭得太大聲，車越開越快，最後幾乎是著地在飛馳，他的哭聲也越來越大。

爹地是不會在人前哭的，唯有他是小孩子，可以替他恣意地哭一場。

可是，媽咪再也不會回來了。

城郊的公墓離莫家別墅很遠，回到家中時，小魔王已經哭完睡了過去。

小小的子趴在莫子聰的肩頭，睡夢中猶有難過的囈語。

莫子聰把他輕放在床上，床頭柜上，這小鬼還擺著和韓若的合影，照片里的人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在被拍照，眼睛都沒有看向鏡頭，只是笑意盈盈地盯著小北宸。

他忽然想起，自己竟然沒有一張和那個人的合照。

這屋子裏到都殘留著那個人的氣息，音容笑貌還在眼前，可是偏偏，他上天地下海卻再也沒法尋得到。

沐等在屋子外頭，待莫子聰出來以後，他趕跟了上來。

「怎麼了？」

「老爺子的子這幾天不大好，老夫人打電話過來，想請您回去一趟。」

莫子聰角勾起冷笑，在這個寒氣侵人的深夜裏，他頎長的影顯得格外清寂，周斂著不可輕易靠近的寒芒。

自韓若走了以後，莫子聰與莫老太爺的關係就一直在僵局當中。凌渡電子書.txtld.com

祖孫倆是一樣的脾氣秉，誰也不肯主收起全的刺，自然越行越遠。

更何況，老爺子還不肯死心地想要撮合陸琉璃和自己的孫子，半點沒有懺悔之意，而莫子聰，卻不能原諒。

「子不好就去看醫生。」莫子聰冷冷撂下一句。

每次都是同樣的理由，他早已厭倦。

那天若不是老爺子裝病，他一定能趕到機場，攔下韓若登機……

這場錯過，他永遠都不能原諒自己。

……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爺子的意思，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陸琉璃都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出現在莫子聰的周圍。

不但隔三差五就來家裏，給莫北宸買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而且還頻繁進出莫氏集團，公司里人人都在傳言，蘇安然出局以後，陸琉璃馬上就要為莫家的了。

陸琉璃還算是個有腦子的，沒有像蘇安然那樣把傳言搞得甚囂塵上，待人倒是低調謙和。

莫子聰懶得去理會，無喜也無悲，只將那個人當作明的存在。

公司里有太多的事等著他去理，他忙得沒有毫休息時間，甚至都沒什麼空去陪小魔王，更不可能有功夫去搭理陸琉璃。

偶爾有不長眼的董事會高層講起陸家的萬和建築集團，談起萬和建築想要和莫氏集團合作的意圖，他一如往常地冷著臉，冷冰冰地一票否決。

既然那人是老爺子給他找來的麻煩，他當然不能去招惹。

當初蘇家就是和莫氏的合作牽扯太深，婚約破裂之後，生意上的往來卻沒那麼快能斷乾淨，是個患。

「以後跟萬和建築有關的項目，一概不許批，陸家的生意，莫氏不會做。」他斬釘截鐵地對下屬吩咐。

董事會議上，莫子聰居高臨下地俯瞰整個會議室，目不管落到哪裏都沒有半點緒，一字一句不容任何質疑。

眾人咋舌。

都說老爺子有意和萬和建築聯姻，商業聯姻嘛，婚姻是次要，生意才是最要的，這件事連老夫人都同意了，但是莫子聰卻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切斷了和萬和建築的所有生意。

莫子聰這天一如既往地加班到深夜，回家時，家中的燈火卻還通明，就連大門都敞開著。

他心裏咯噔一下，有了點不太好的預。

走進家門，果然看見陸琉璃那個人站在客廳里抹眼淚，諾大的地毯上一片狼藉，不知道是被潑了什麼。

看見他進門，陸琉璃慌地了眼角，出一張笑臉。

「子聰，你回來了。」

他一如往常地沒有理會，問向管家：「怎麼了？」

管家為難地用眼神瞥了一眼莫北宸的房間方向，他立刻就明白過來。

想必是陸琉璃又自作聰明地想討好拉攏這小魔王，結果熱臉了冷屁，他又發了一頓牛脾氣吧。

自從韓若走了以後，那小傢伙天怏怏不樂萎靡不振的，倒是難得見他發一場火。

這才像他的小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