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鋪后面是個四合院,恭房就在最北面一排屋子的末端,這里前后左右所有的商鋪,均聯通這個院子,平日用膳歇息出恭也均在此,抵達恭房附近,寧輕輕塞了一錠銀子給小使,“你且在這幫我打掩護,我去一趟隔壁鋪子便回。”
這位小使認得寧,寧也認得,今年元宵節寧跟隨章佩佩游玩此地,到過這一家鋪子,寧的模樣實在人過目不忘,所以進店時,小使一眼認出,熱地給打了招呼。
小使笑著道,“姐姐放心去,我替您看著。”
二人一道,換了外衫,片刻寧悄悄從恭房出來,沿著后面的小門進了隔壁的藥鋪。
興許是命中注定吧,那一回寧游玩城隍廟,也在這里出過恭,別看書鋪與藥鋪在不同的街道,里實則相連。寧從夾道進了藥鋪,往前是正堂,正堂毗鄰樓梯有一間雅室,一位老郎中坐在里面寫醫案,里還哼著京劇的腔調,十分悠閑,正沉醉著,忽然一張面額十兩的銀票擱在他面前。
老郎中愣了下,目一步步上移,落至一貌的上。
寧不敢遲疑,坐下來開門見山道,“老伯伯,還請您幫個忙,我需要一盒避子丸,若是您愿意,給我一個方子也,您出價錢,我買下。”
老郎中狐疑地看著,沒有立即接話,他慢騰騰合上醫案,靜靜瞟了寧一眼。
城隍廟毗鄰西市,西市那一帶有幾條有名的勾欄酒巷,時不時有姑娘或者老媽子來鋪子里買避子丸,所以寧這話一落,老郎中便知端地。
只是面前這子氣質出眾,實在不像是風塵子,莫不是著了什麼壞男人的道?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從醫數十年,什麼陣仗沒見過,老郎中秉持著不胡打聽的宗旨,立即起去了前面,不多時便拿了一盒避子丸回來。
“這里頭有避子丸十枚,一月服用一顆即可,至于方子,很抱歉,本店不外傳。”
除此之外,老郎中還還了寧五兩銀子,也就是說這盒避子丸只需五兩銀子。
寧沒有半分遲疑,當即打開盒子,拾起其中一顆黑啾啾的藥丸,往里一塞,味道極其難聞,寧費了些功夫,將之咽下,盒子也不要了,藥丸用帕子包好,沖老伯笑了笑,立即轉離開。
汗從額尖麻麻滾落。
眼眶不知被什麼灼傷,疼得不過氣來。
服用避子丸,是天家大忌,但寧就做了。
過去羨慕旁人有爹娘疼,有相親相的兄弟姐妹,而這一刻忽然很慶幸,慶幸一無所有,如此,可以無牽無掛。
將避子丸塞兜,迎著吳嬤嬤溫和的笑,寧登上馬車。
第47章
窗外的云一縷疊著一縷,慢慢將蔚藍的天際給遮住,避子丸吞下那一刻,心里最后一點掙扎也偃旗息鼓,寧目憂傷的同時松了一口氣。
木已舟。
與他終究是背道而馳了。
這世上最難的從來不是如何一個人,而是試著不那個人。
跟著吳嬤嬤回到養心殿,天已暗,寧腳步在養心門下生了踟躕,頭頂巍峨繁復的藻井仿若巨大的鍋蓋,要扣在上似的,寧著書房通明的燈火,定了定神進了殿。
先回值房換了一服,來前伺候。
今夜當值。
照常奉了茶,寧在自個兒的小幾上譯書。
裴浚中途看了幾眼,發現李寧有些出神。
“怎麼了,想你娘親了?”
寧吃了那顆避子丸,腹略有不適,大約心也不好,人便顯得有些纖弱,
“臣沒有....”再看時鐘,鐘針指向戌時三刻,想起許久不曾給皇帝換茶水,立即起,作太快一陣頭昏腦眩,手慌忙撐在小幾,不小心將硯臺掃出去,只聽見砰的一聲,硯臺砸在金磚,墨也瀉了一地。
聽到靜的柳海與韓玉等人,連忙沖進來,一看這景,臉都嚇白了,摔破賜之可是大罪,二人大氣不敢出,去瞅皇帝的臉。
裴浚果然沉了眉。
寧倒不見多麼慌,按捺住不適,起來前請罪,
“臣失儀,還請陛下責罰。”
裴浚看著沒有說話,換做過去他自然是呵斥一頓,可如今不同,李寧還不曾從章佩佩離宮的失落中走出來,再斥,越發惹生怨,裴浚有些失,也很無奈,臉不怎麼好看。
這頭柳海示意小使快些進去清掃。
寧抬頭見裴浚眉頭蹙,忽然便壯了壯膽道,
“陛下,臣近來子不適,恐冒犯陛下,不若,陛下罰臣回延禧宮當差吧...”
離開他視線,他是不是慢慢就淡忘了,這樣等期滿就能出宮了。
寧心里這樣盤算著。
可惜這話一落,書房的溫度忽然低了幾度,就連柳海也嚇得脊背生涼,生生跪了下來。
裴浚深瞇起眼,涼涼盯著李寧。
過去死皮賴臉要進養心殿,如今呢,故意犯錯自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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