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掌門,宋籀,自家道號便不提了,免得污了諸位劍仙們的耳。趙鐵硯和商祚都是門中弟子,當年他們擅作主張,選擇留在桐葉洲。」
慘也。
莫不是那幾個不材的孽徒,擅自留在桐葉洲,了禍害?與眼前這位青衫劍仙起了什麼衝突?那自己跟丹井派怎麼都逃不掉一個管教不嚴的追責?老金丹心中悲慼,那幾個孩子資質一般,卻不是什麼歹人啊,莫不是運道不濟,已經劍一閃,便死道消了?
砰!大殿上一顆站在最前排的腦袋就開了花。頹然倒地,當場形神俱滅。
境界過於懸殊,他們都不知是哪位劍仙的手,更懶得去琢磨此人爲何會死。
老金丹霎時間嚇得道心不穩,眼皮子直打,還要故作鎮靜,正不怕影子斜。
陳平安說道:「上樑不正下樑正,也算一樁奇事。至於你,倒也沒有斜到邪門歪道上邊去,還行。敢問掌門,如今居幾品?」
宋籀輕聲道:「祿寺衙署當差,從三品,不是正印堂。」
陳平安點點頭,冷不丁問道:「這裡有沒有仙卿派的高人?比如那位年紀輕的躡雲劍仙?」
張敷之立即開口道:「稟劍仙,仙卿派道場,不在金鏨王朝境,那躡雲閉數多年,前不久下山擔任鄰國的國師,已經是元嬰境了。」
謝狗咧笑道:「山主,同行唉。」
陳平安疑道:「他那金丹碎了大半,這才幾年功夫,還能不退反進,躋元嬰?」
張敷之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解釋道:「此人有一把品秩極高的佩劍"尸解",仙卿派又對他寄予厚,什麼寶、機緣都著這位年輕劍仙,躡雲能夠破境,雖然比較意外,卻是勉強說得通。」
躡雲所在的那座王朝,就是僅次於金鏨王朝的南部強國,經過這場變故,此消彼長,誰吞併誰不好說了。張敷之雖然無心權勢,卻也知道殿上不人,如果不是這撥劍仙「大駕臨」,朝會結束,出了皇宮,就會傳信仙卿派,甚至收信人就是躡雲本人。
謝狗轉過頭,手擋在邊,小聲道:「山主,巧不巧,也是一位年輕劍仙唉。」
山主,既然這廝當年就敢說劍氣長城的劍修,是那最喜殺伐的蠻子,不如我去把他攮了?
陳平安搖搖頭,只是提醒齊廷濟一句,可以多留心此人,是個很明、擅長審時度勢的劍修。
齊廷濟心知肚明,陳平安臨時改變主意,親自走這一趟,還是擔心飛昇城裡邊的那個小姑娘。
馮元宵,是五彩天下的天地大道顯化而生。簡而言之,跟寧姚,相互勝,互爲苦手。
若是由著金鏨王朝爲整個南方的常態,會對那個小姑娘的道心,造不小的深遠影響。
關於五彩天下的形勢格局,外邊有過各種猜測,答案如出一轍,多半是介於青冥天下和蠻荒天下之間,煉氣士佔據絕對的高位,凡俗夫子淪爲徹頭徹尾的附庸,最終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
但是唯獨沒有人覺得會跟浩然天下那樣,山上山下之間出現一條界限分明的「分水嶺」,都不可能是個「近似」。
唯一一個能夠以山下人管束所有山上事的地方,就是寶瓶洲的大驪王朝。
齊廷濟至今都沒去過寶瓶洲,當年等他聽說大驪吞併一洲之後,就對國師崔瀺開始好奇起來,開始有意蒐集寶瓶洲的近況,後來離開劍氣長城,再到戰事落幕,齊廷濟對大驪王朝瞭解更多,一直以與那頭繡虎緣慳一面而引以爲憾。
返回浩然天下,去蠻荒天下之前,齊廷濟確實要先走一趟寶瓶洲,尤其是大驪王朝版圖。
陳平安又報了十多個桐
葉洲老神仙的道號、門派名稱,以及武學宗師的名字,看看這座大殿之上有沒有沾親帶故的。
兩位坐鎮五彩天下的文廟聖賢,一位是禮記學宮首任大祭酒,一位開創了河上書院。負責記錄一座天下甲子之的山河變遷,還要忍著噁心,將桐葉洲某些渡者找出來。
原來當年那撥試圖瞞天過海,用上各種手段法潛五彩天下的犯違例修士、武夫,都被文廟一一揪出,三位元嬰境,七個金境和兩位遠遊境武夫,總計十二位,都從姜老夫子的袖子裡邊摔出,當時還是讓陳平安順路隨手丟到桐葉洲去的。
結果還真有一些,不過絕大多數都死在謝狗劍下了,目前活著的,還能站在大殿之上,只剩下兩個。
這一下子是真讓他們結結實實嚇到了,此等頭等機,自家門派祖師堂都只有幾人知曉而已,這位來自飛昇城的中年劍仙,如何得知?
陳平安微笑道:「你們兩位的祖師爺,分別是那掌門宗流,璉瑚真人是吧,回頭再找他們登門算賬。」
陳平安手出袖,指了指那位丹井派掌門,「宋籀,就從你開始,大殿之上的同僚,你報個名字,說出他幾個必死的理由。給不出名字,就算你承認自己是罪大惡極的那個,後果自負。」
老金丹臉晴不定,環顧四周,咬咬牙,終於報出了個名字,給出的理由,是此人麾下驕兵悍將毫無軍紀可言,以馬槊貫穿嬰兒爲樂,而且此人通一門歹毒異常的房中,這些年帶兵打仗,暗中將鄰國數十位修煉爲豔鬼。次一等姿、骨的世族子,悉數煉爲鼎爐用作採補,子淪落至此,耗竭元神,轉世都難了。但是此人心思縝,行事極爲蔽,先前還是被一位通氣的道友窺破,他宋籀才獲悉真相。
那人就要跟宋籀拼命,被一道劍當場剁掉腦袋,不如此,此人魂魄還被那貂帽雙指爲一燈芯,吹了一口氣,點燃油燈,亮起亮,魂魄此煎熬,哀嚎不已。
謝狗再手一抓,將剮出一個鮮淋漓的窟窿,從一本命竅將那隻青銅小爐拿在手裡,將被拘押在裡邊的子都放出,有些已經變作厲鬼,袂飄,繞柱飛旋,有些殘存真靈,聚在角落嗚咽不已,一座大殿頓時鬼氣森森。
謝狗手持那盞呲呲作響的油燈,皆是修士魂魄被真火煉化的細微靜,低頭瞇眼瞧著景象,再從拘出一些不可名狀的氣數,貂帽嘿了一聲,「後世點燈的手段,真是潦草劣,太費油了,我這盞燈,至能燒個三五年,魂魄覺還不減弱毫,最妙的,還能用你的氣數持續添油啊,哇,你賺了,還能活上一百年。」
殿上衆人,頭皮發麻,竟是看都不敢看那貂帽一眼,怕就怕對視,來上一句你瞅啥。
皇帝張敷之也說了個大幹大惡之徒,被謝狗一劍劈兩半,一併點了燈。結果到頭來還剩下三十四個活人,有人汗流浹背,有人如喪考妣,畢竟越晚開口報名字的,境越是驚險,已經過了第一道鬼門關的人,就怕後邊的人向自己,期間有人被那遊曳視線瞧得肝膽裂,只要視線稍微停留在自,便是背脊生寒,一個忍不住,便直接用桐葉洲雅言破口大罵起來……齊廷濟坐在擱放龍椅的臺階那邊,安安靜靜看著這場不算如何有趣的勾心鬥角。
之後有人實在是找不出殿上某人的腌臢事了,找不到替死鬼,總不能真就承認自己該死,便壯起膽子詢問門口那位青衫男子,能不能說沒有資格參加朝會但是壞事沒做的金鏨王朝仙師。好在那人笑著點頭答應了,說當然可以,不過至需要給出三個名字,只要被我發現有任何一人不該殺,就只好由你補上了。
之後小陌現出一尊縹緲法相,俯瞰整座王朝,謝狗得到了確切
等
到最後一位並非仙師的豪閥子弟說完三個名字,劍依次亮起,他背靠大殿金漆大柱,臉慘白無,全大汗淋漓,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當了,回到家族就只管提籠遛鳥,過那安穩的清閒日子。
毫無徵兆的,本以爲劫後餘生的十數人,瞬間斃命。
那撥既不能說是喜怒無常、也不好說是循規蹈矩的飛昇城劍仙,也沒有任何解釋。
陳平安站起,看了眼齊廷濟,不會怪我喧賓奪主吧?
齊廷濟笑道:「一看你就是個負責出謀劃策、查補缺的狗頭軍師。」
謝狗自顧自點頭道:「這些個強梁豪橫之輩不得好死,咱們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好,必須江湖留名,很好,殺人劍活人刀!」
小陌倍無奈。
謝狗朝那些鬼招招手,「莫怕,我自有手段,送你們一樁山上機緣,學了仙家法,再來報仇不遲。」
齊廷濟走向大殿門檻,說道:「三年之後,我再來一趟。」
「你們放心,到時候肯定還會殺人。來的次數多了,你們就會越來越清楚我的底線在哪裡。」
「當然前提是金鏨王朝還在。無妨,即便換了廟堂或是道場,你們總歸還在這座天下。」
這讓人怎麼放心?
皇帝不忘將這位青年劍仙送到大殿門檻,齊廷濟說了句止步,張敷之便停下了。
沒有立即離開京城,他們施展障眼法,坐在一座碧綠琉璃瓦攢集的屋檐上。
謝狗笑道:「山主是擔心這裡邊,會不會藏著個類似黃鎮的人?小仇大恨尚且如此難纏了,更何談遠的年們,或是師尊被做掉、或是家族長輩被宰了,如此海深仇,豈不是更要揪著不放?」
陳平安搖搖頭,「不怕這個,無非是有仇報仇,各說各話,無名者殺有名,各講各理,這些不算什麼。」
取出那隻養劍葫,喝了一口酒,陳平安頭疼道:「我只是擔心陸芝新收的弟子,蛟龍的程三彩。好不容易纔撇清關係,連那件金醴法袍都送出去了,這下接手了龍象劍宗,算怎麼回事。」
齊廷濟笑道:「反正你就要當新宗主了,到時候下一道法旨,把那件金醴法袍收回來?」
陳平安無奈道:「齊老劍仙,說幾句風涼話行不行,"劍仙"和"金醴",意義特殊。若說不得已送出去,不見面還好,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好了,現在好了,去了你們那座祖師堂,我瞧著就心裡彆扭。」
齊廷濟說道:「你也別跟我訴苦,我只管送出一座宗門。」
陳平安問道:「那我們去飛昇城?」
齊廷濟卻搖頭說道:「反正就是那麼個事,你們在飛昇城祖師堂提一就算落地了,你開的口,寧姚不反對,陳緝也附議了,還能有什麼異議不?我就不去飛昇城了,在天幕那邊等你們。我下次返回此地,準備學一學陳緝,用個化名,該換份,六十年間,走走看看。」
陳平安點點頭,「也好。」
齊廷濟笑道:「我第一次涉足此地,算不算"開門紅"?」
小陌點頭說道:「多殺幾個王八蛋,凡俗夫子明年的日子就好過許多了。」
謝狗了貂帽,「是啊,總不能一年到頭都是清明節吧。」
齊廷濟微笑道:「其實在這邊最糟心的,還是不辭辛苦補缺桐葉洲地利的陳山主了。」
小陌問道:「公子,是不是尋個法子,告訴他們桐葉洲那邊的現況?」
謝狗有些不樂意,難得反駁小陌,「憑啥。」
陳平安嗯了一聲,「來年元宵佳
節,會熱鬧些,中秋節想必也會更名副其實些。」
謝狗想了想,「也對。」
小陌以心聲說道:「公子,碧霄道友說時機一到,就讓我捎句話給陸芝,讓在甲子之後,帶著某位弟子去一趟明月皓彩,有事相商。我先前詢問什麼時機一到,碧霄道友卻賣了個關子,只說天機不可泄,時機一到自然明瞭。現在算不算時機了?」
謝狗哇了一聲,讚歎不已,「碧霄道友真仗義,牛氣唉。」
陳平安思來想去,一時間也猜不出老觀主的用心,說道:「我們先把話帶到。」
齊廷濟擡頭向遠。
有人劍來此,一路南下。
大概這就是天下第一人的大道氣勢吧?
如天如帝,巡遊人間,萬山必須俯首,雲海自行讓道。
見此氣象,齊廷濟當然羨慕,可若說嫉妒之心,半點也無。
寧姚現屋檐,疑問道:「這邊是怎麼回事?」
「馮元宵突然就連破三境了,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齊廷濟愣了愣,會心一笑。陳平安笑容燦爛,嘿。小陌恍然,謝狗擡手一拍臉頰,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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