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聖旨來的那日,阿芙反來安我時,我便明白問過。”江氏憶起那日,語氣裏不自出些許酸楚,“若有機會從這樁親事裏,但恐怕名聲會些損,還願不願。”
“阿芙應了?”
江氏頷首,“所以老爺,我在想,若明日將軍拜堂前趕不回,我們可否借這個由頭讓婚事就此作罷?”
聞言雲奕背起手,向院中已吐了新蕊的兩棵桂花,慨地瞇起眼。多年前那兩道小影繞在樹下笑笑鬧鬧的畫麵仍記憶猶新,想不到一晃眼的工夫,小丫頭已到嫁人年紀。
這事鬧如今局麵,說來也怪他。
自阿芙及笄以來,上門求娶的不計其數,其中不乏家世清流才學出眾的,隻是他私心作祟,又念著兒年紀尚小還不急,才會通通婉拒,豈料會被賜婚,對方還是那位將軍。
為,他自是對這位將軍打從心底敬佩和激,大旭能有今時的安穩日子,不得他們家父子的功勞。
可為父,他卻不認為這是個好歸宿。世人是如何謠傳的他不管,但戰場上刀槍無眼那是真真實實的,萬一哪日真有個不測,他豈不是要親眼看著兒變得孤苦一人?
且這位將軍他見過,樣貌雖出眾,但日板著張臉,比寒冬堅冰還要冷,阿芙嫁過去,這日子如何過得舒心?
若嫁人後是那般淒苦過日子,倒不如留在家,堂堂一個太傅府還怕養不起不?不過是數十年後離去前,要多做些安排罷了。
想到此,他深嘆口氣,終於下了決定。
“好,就依夫人所言,若明日他趕不回來,我便進宮麵見聖上。
”
第3章
十九這日,一早,晨鍾暮鼓,城門大開。
寂靜了整宿的晟京街蘇醒,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來來往往為著生計奔波忙碌。
彼時已月中,晟京初顯寒意,尤其是這日旦時分,風急冷峭,早起趕集的不得不多裹兩件裳。路邊茶館更是烏泱泱坐滿了人,隻為吃口熱茶暖暖子。
趕路人大步茶館,包袱隨手往桌沿一扣,便高聲喚來小二,要了碗熱粥和幾張餅子。
等著也無事,閑來瞧四周,過窗子看見對門商鋪也高懸起的喜布和紅燈籠時,不免好奇。
“客,這是您的粥和餅,本店再送您一碟小菜。”
“多謝多謝!”趕路人抱了抱拳以示激。
“對了小二哥,晟京可是有喜事?街上怎麽掛起了喜布?”
小二聞言看眼包袱,下肩嗬嗬一笑。
“客才到晟京,怕是有所不知,今兒可是將軍和雲府姑娘的大喜之日,從昨兒個起喜布就掛滿晟京了。”
問話人一聽,乍停手中碗箸,驚訝嘶了聲。
“將軍,可是讓敵人聞風喪膽、那位赫赫有名的戰神將軍?”
“可不是?”小二來不及應,鄰桌人已搶先接過話頭,一口灌下盞中清茶,潤了潤,“這還是聖上指的親事呢。”
“州戰才勝,這又要娶得娘,將軍正春風得意啊。”
堂諸客聽了皆贊同點頭,應和連連,無不夾雜著些許艷羨。
直至人群裏突然誰提了一句,“將軍是好得意,就是獨獨可憐了那雲姑娘。”
話音落,寂靜須臾,唏噓四起。
很快就聽得有人跟著慨,“是啊,此前求娶的人幾乎要踏破門檻,皆被雲太傅一一打發,我還想著到底是哪家的尊貴公子能抱得人歸,萬萬沒料到竟是將軍。
”
“這才貌雙絕的京城第一人若能配個白麵才子,那也是對神仙眷的佳話,可惜嫁的是個不解風的戰神將軍,唉。”
“將軍常年征戰不歸家,嫁過去隻怕也是要守活寡吧。”
“還聽聞將軍生得壯如牛異常兇狠,啼哭小兒見了都得當場變乖,雲姑娘這般弱隻怕……嘖嘖。”
茶館裏你一言我一,從笑談親事,到逐變憐惜起這位人,說得火熱,竟是至卯時末才三三兩兩散去。
而彼時雲府,眾人口中的那位可憐兒早已換上了華致的新嫁,柳眉蹙,淚眼婆娑,正坐在妝奩前任嬤嬤絞起五棉紗線替開麵。
“疼……”
“姑娘再忍忍,就快好了。”
嬤嬤話語輕地安,作卻毫不見手。就連斜坐在二人後的雲朝蘭,見狀也不自主跟著齜牙眉,子朝一旁的江氏傾去。
“娘親,阿姐已夠好看了,何苦折騰這一遭。”
“你懂什麽,天底下有哪個姑娘不想自己再好看些?何況是穿上這嫁時。”
江氏疊著手端坐,言罷,心復雜地看著妝鏡裏映出的俏人兒。
勝冰雪,眉若翠羽,睫似扇,眸藏秋水,瓊瑤鼻,朱丹,歡喜時還會綴出左頰淺小的酒窩來。這兒生得是著實標致,毫不愧“京城第一人”的稱號,今日再搭這喜服,縱使黛未施,整個人依舊被襯得明奪目,人挪不開眼。
如此好樣貌,本該是要高高興興嫁給如意郎君的,卻不過因一道聖旨便……想及此,江氏眼眶子一酸,微微側開臉,悄然抹了下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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