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宮……
陪葬……
這一句出,五域都震了兩震。
爺固然強勢,此前舉止亦顯張狂,好說歹說是有一個度在的。
可現如今!
他怎會如此放肆?
這是聖帝,聖帝紫寵,不是你的寵,這麼說話,真不怕出事?
「這也太……」
風中醉扛著鏡子,都顯得有些發白,噤若寒蟬。
而聖宮……
五域各地,前聖宮學子、現聖宮學子。
乃至在、在外,以各種方式正在觀戰的,份和聖宮多沾點邊的煉靈師,人人自危。
隔岸觀火的或許沒有多覺,火燒眉的,可就太有說法了!
爺弱嗎?
不弱!
他打過聖帝嗎?
打過!
聖帝麒麟即便狀態不佳,比不上紫寵大人,也算聖帝。
而爺打他那會兒,遠不如現在這麼強。
更何況,據傳在斬神址,爺還和道殿主聯手,打過初復甦的祖神祟!
「他,是在開玩笑的吧……」
這傢伙,只要紫寵大人打不死他,他能比所有生都要危險啊!
最震撼的一批人,還當屬新一屆的聖宮新生。
什麼是斷層第一?
當同齡人還在四象境為了聖宮名額苦苦掙扎的時候,爺進的是染茗址,打的是聖級以上。
這是斷層第一。
什麼是橫一代?
當同齡人還在聖宮準備開始求道的時候,爺面對面已經威脅上了聖宮的一號人,聖帝紫寵!
這是橫一代!
……
「你威脅我?」
桂折聖山址,完全被住了的紫寵,一張小臉都氣紅了。
「很委宛嗎?」
徐小卻是微笑,笑得有些滲人,「那我就直接一點吧……就是威脅,我賭命,聖宮敢嗎?」
嘩!
五域喧然。
若說方才還有人覺得是出現了幻聽,這麼直白的一句話給出來。
再聽不懂,便是傻子了!
風中醉只覺都在戰慄。
爺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嗎,還是說他倚仗著古戰神臺,覺得聖帝紫寵殺不死?
可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
蒼生大帝他嫌不夠,還要接一個仇敵?
紫寵拳頭攥得咯嘣作響,一口銀牙險些當場咬碎,瞪圓了的眼珠子中更迸著濃烈的殺機。
似在抑著自我,從后槽牙中艱難吐字:
「你,威脅我?」
較之於的矛盾,的控制,的「絕對理智」,爺就顯得無比的灑然了。
他輕笑著一點頭:
「是的,紫寵。」
「你沒聽沒明白嗎,這就是'威脅'。」
「如果你還有需,我可以免費為你再解讀一下'威脅'的定義,亦或者……」
爺說著,突然就看向了傳道鏡的方向,「讓風中醉來教你,讓五域之人來教你?」
沃草!
風中醉尿都要給嚇出來了,別搞我呀!
五域觀戰者更給爺這一輕描淡寫的眼神,瞟得后脊發麻,尾椎。
他太輕鬆了。
他如吃飯喝水一般自然。
這才是真正的目中無人,目無神佛!
聖帝紫寵在爺面前,好像突然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屁?
「你威脅我!!!」
紫寵然發,雙目中迸出了濃烈聖祖之力。
這狂聲一吼,聲浪炸盪萬里,風中醉把不住傳道鏡,一下給掃得逆跌而去。
可當他抓回傳道鏡,遙遙對準聖山那邊時。
爺只是歪著頭,略顯嫌棄的皺眉,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后,輕輕一彈:
「你是復讀機嗎?」
……
嗡——
力波,陡從紫寵拳眼之上漾開。
死駱駝的最後一稻草,往往最是輕描淡寫。
「不可!」
葉小天拼了。
他幾乎是拼著赴死之心,一步前,抱住了紫寵大人的手臂的。
「不可,萬萬不可!」
「冷靜,紫寵大人,千萬冷靜!」
強如紫寵,這般可撼天地的一拳,給葉小天一把拉下來了。
風中醉眉頭一,似是看懂了什麼。
五域世人覺蹊蹺,有的不懂,有的稍作思量之後,也悟了。
暴怒之犬,理智尚存,實不敢打,等的就是一個阻攔。
葉小天充當了和事佬的角,其力不需多強,只要一個攔抱。
紫寵是那想要倚老賣老的角,奈何爺本不給面子,看破了一切,更捅破了窗戶紙,撕掉了一切!
「他以前,不敢的。」
風中醉研究過爺,他算半個學家。
他十二分篤定,換做是以前的爺,有賊心沒賊膽,絕對是要給聖帝紫寵幾分面子,不敢惡言相向的。
現在卻敢……
是因為,他渡劫突破了嗎?
他的底氣,已經足到敢這樣對一位聖帝大放厥詞,而需要保持客觀冷靜的,反而立為了他的敵人?
「我討厭威脅,紫寵公主。」
徐小目從面前紫姑娘拳頭上收回,笑意中不見譏諷,多了幾分和善。
他輕輕搖著頭,信步虛空道:
「以前的我討厭威脅,但我無能為力。」
「現在的我依舊討厭威脅,所以我拒絕威脅,選擇威脅別人,威脅你!」
「你太傲了,紫寵……」
這一刻落在五域世人眼裏,紫寵像了一個符合型大小的未年的小姑娘。
完全獃滯住了,完全沒想到是這種發展。
而環繞著,以一種淡淡的教訓口吻,在說教的爺,了那個大爺:
「你明知道聖宮是個怎樣的尷尬立場,你不想當被借刀殺人的那口刀,大可以有無數種方式,來跟我談判。」
「偏偏你選擇了最糟糕的方式,如你有劍祖之利、戰祖之勇,或許我還會選擇低頭。」
「而你,區區聖帝。」
啊?
這一個「區區」,給紫寵「區」不會了。
五域看客更是徹底人都麻掉,一時之間思緒都無法轉換過來。
聖帝,是一種什麼很卑賤的狗嗎,滿大街都是那種,可以用「區區」來形容?
爺踱步往前,負手視向南方,留給聖帝紫寵的,甚至敢只留一個背影:
「我看起來像柿子,而你想在我手上討到這個好,以此來彰顯你聖帝、聖宮的威風。」
「錯了,大錯特錯。」
爺著南域,著蒼生大帝的方向,二者以五域為擂,遙遙而對。
而夾在這般戰場之中,遮布卻被撕得一片不留聖帝紫寵,臉鐵青。
以為聖帝就是主角。
實際到來這裏后,發現哪怕再高調,依舊只是個配角。
八尊諳沒有說話。
連徐小都不將自己放在眼裏。
而自己,卻如他言下這般,想出拳而難以出拳,是因為……古戰神臺?
紫寵思緒紊。
一個又一個古戰神臺出現,填充了的腦海。
似乎只有這樣的解釋,才能夠讓人冷靜下來,說服自己不出拳是因為有戰祖的力量在,本打不中徐小。
是因為這樣嗎?
五域皆知不是。
爺遙南方時,腳下展開的不再只是奧義陣圖,背後呈現的不再只是天狗食月。
他立在那方。
他劍勢昂揚。
他周綻著道韻,似乎在這一瞬又悟了什麼,影影綽,如有重疊。
「兩個爺?」
風中醉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看到的第一重爺,有澎湃的生命力,帶著靈宮時期的稚、白窟時期的傻愣、雲侖山脈時期的初現崢嶸、虛空島時期的大放異彩,以及染茗址和現今時期的還道歸真。
他又看到了重疊在這一重富的爺之下的另一個爺,那是個乾癟的形象,是永恆的孤獨,是無邊的死寂,在一片白茫茫的無垠世界裏,他孑然躺著,雙目空,憧憬未來。
「……」
風中醉不懂煉靈。
他只是一個古劍修。
他忽而渾汗倒豎!
因為若從古劍修的角度看,爺此刻之悟,分明便是劍之悟!
——被威脅了一下,再威脅了一下別人,他找到了自我?
「劍!」
「紅塵劍?」
「爺悟了什麼……相?如此強大的相,他,悟了眾生相?」
「不,不對,眾生相不是這個樣子的。」
「眾生相是凡夫俗子,是帝皇貴胄,是大象萬千,是蕓蕓眾生,絕對無有這般清晰的雙重自我……」
風中醉已快要語無倫次,只恨自己見識淺薄,說了半天,依舊只能發出一句乾的疑:
「他,這是什麼相?!」
昂揚的劍意從背影中拔起。
絕對的自我於憑定間誕生。
紫寵率先察覺到了徐小的異常,早聽聞過此子悟非凡,完全沒想到這樣也能悟?
他,悟了什麼?
雙重自我變得十分明顯,不止風中醉看見,紫寵看見,傳道鏡下的五域世人恍惚中也清晰可見。
爺似渾然不察,背負著後兩個自我,依舊徐徐而道:
「你真找錯人了,紫寵小公主。」
「你應該去找的,是天桑靈宮的徐小,是白窟、八宮裏的徐小。」
「最多最多,你再去找雲侖山脈、虛空島四神柱前的徐小。」
「他們會屈服,會遵從你,敬畏你,順應你。」
「哦,對了,還有更過去的徐小……」
話音一頓,氣勢截然一變。
徐小目中有,大道於此刻視下,無比淺顯、無比明確:
「虛空島后,四象境后,染茗址后,桂折聖山後,你找不到了。」
「這個時候你來找我,你,威脅不了我。」
他像是在捋順自己的過往今生。
那紛繁複雜的人生與命運脈絡,在此刻絕對的自我意志以及實力之下,順得一捋便清。
話至此時。
徐小幡然回眸,目灼灼盯著後震撼莫名的紫寵,截然質問道:
「你死過嗎?」
紫寵角都要被氣歪。
依舊威脅,還在威脅?
可此時此刻的徐小,不似威脅。
他像在問一個簡單質樸,直指大道本真的問題,然而說的話,卻讓五域世人敲破腦袋都無法理解:
「你知不知道,什麼做真正的……亡命徒?」
……
《觀劍典》曰:
「道無大小,相無高下。」
「水可為川,淚能載。」
《觀劍典》例曰:
「眾生為最,不過眾生為劍神之相。」
「滴水穿石,亦可緩叩慢開玄妙門。」
八尊諳修古劍,被五域古劍修公認為「劍神之後,天資第一」。
其於劍一道鑽研甚多,最後於《觀劍典》中,所記載的劍紅塵劍所悟之相的表達上,卻只表達了一個思想:
眾相平等。
——不論是葉石相、師生相、眾生相,亦或者其他相,相無高低,眾相平等。
……
花未央有言:
「超道化易,明辨我難。」
「萬世皆幻,兩世可相。」
此之後,花未央假以他口再言:
「邪一,神魔本相,葯鬼生滅,四祖迴,唯時空永恆。」
作為劍道第三人,幻劍一道上集大者。
花未央對古劍一道超道化的後輩晚生,沒有過多的去作指路,只是寥有數言。
他的話,在當時徐小理解來,不算什麼。
只不過顛覆了斬神染茗的「明辨我、超道化」之順序。
又在「幻」與「相」之上,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方向,讓人更是迷茫。
最後還藉以多數祖神命格的「聖魔」、「葯鬼」、一數祖神命格的「邪」,推出無祖神命格的封神稱祖之路。
上下之間,毫無關聯。
此刻想來,當真如此?
……
「我悟了。」
立在桂折之巔。
遠眺南域罪土。
但與十尊座蒼生隔海而,遙有所,背後還立著一個給人以莫大力和威脅的聖帝紫寵之時。
徐小悟了。
他突然就找到了自我。
他意識到自己在四象境中出來后,最終堅定的再也不逃,而是要和聖帝麒麟,要和北槐一縷意念打一架的「道」……
是正確的!
自那一刻起的自己,大道已,雖只是雛形,此生再無退路。
於是戰北槐而劫後餘生。
於是戰道穹蒼而逢兇化吉。
於是神之跡,才得以逆風而上,直至最後堙滅祟復甦大計,走向桂折聖山,有了死海前後的一切。
「亡命徒……」
徐小回過,著面前紫寵。
他能看到蒼生背水一戰的拚死決絕,亦能看到紫寵一拳不出的躊躇不定。
八尊諳說,道無大小,相無高下。
反過來亦立,相無大小,道有高下!
十尊座的道,確實要比這些被時間和世界磨平了稜角的聖帝,要高上不止一境!
迎著聖帝紫寵,迎著那蓄而不發的一拳,徐小笑了,從淺釋、到大笑。
他指著紫寵:
「你沒死過。」
他轉面向五域,雙手高高揚起:
「而我道!」
……
轟——
當那最後一聲落定。
爺後前世今生,雙重自我,從模糊到凝實,展出純粹坦誠。
接!
自洽!
融合!
它們彼此錯,彼此纏卷,卻又涇渭分明。
由前世憑定今生,則今時今日之神意波,無可搖自我。
由過往憑定當下,則非空間時間寰宇干逆,無可變改現實。
「劍……」
「紅塵、忘……」
風中醉瞳珠不住震著,似是想起了什麼。
他的神彰有大恐,皮子止不住的哆嗦,最後駭然尖嘯道:
「兩世相?」
「迴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