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五日，六月二十四，雒城南。

李素僅僅帶了趙雲等十幾騎，又弄了兩輛馬車，先姓埋名假裝商旅來打探訊息。所有人都在鎧甲外麵另外穿了罩袍，兵也都冇有拿在手上。

典韋和五百衛兵還在伊闕關外的南地界，假裝李素生病不能行，暫時滯留不前。

“這裡便是先帝讓百了四年‘修宮錢’才完全建的畢圭苑麼？真是宏偉壯麗，天意弄人。完全修好不到兩年，先帝就駕崩了，唉，勞民傷財。”

趙雲等人是第一次從南邊伊闕而來抵達雒，所以路過畢圭苑的時候忍不住責備。他生儉樸，曆史上劉備川後大肆分贓他都看不慣，所以對靈帝的所作所為也頗敢吐槽。

李素掀開車簾，低聲提醒：“子龍慎言，已近畿，我們又不能表份，要小心纔是。”

趙雲連忙道歉：“是我不慎了。”

一行人緩緩渡過水，從城南開門進城，因為冇有持節，守城兵自然是拷問嚴，看了符傳後問道：

“益州人？來雒乾什麼？不是說米賊作蜀道不得通麼？”

符傳上的那些士兵份當然是真的，就是劉備那個太守發放的，所以籍貫冇有破綻。

趙雲按排練好的話答道：“是蜀地商人，聽聞張魯覆滅，想來蜀道隔絕數年、雒茶價定然騰貴，販蜀山野茶至此。”

一秒記住://

守城士兵眼神發亮：“運的是蜀山茶葉？那稅可不輕，來吶，細細覈查分量，足額繳稅！”

趙雲倒是忘了這事兒，畢竟原先都是跟隨大軍行，誰敢收稅啊，頓時有些惱怒。

但李素在車窗裡拉了他一把，趙雲立刻冷靜，了點錢打掩護。

反正也冇多貨，後續大部分的貢品還在典韋軍中呢，李素這次帶來的這點量，就是先私下裡跟自己人打點關係送送禮的。

守城門吏足額收到了稅金，大喜過，不再嚴盤查車客人份，直接放行了。

……

城之後，趙雲附到車窗邊輕聲問：“中郎，還是按計劃先去蔡史家？如今天尚早，會不會暴我們份？”

李素：“當然，到時候你持我信親自進去通報，很的。”

趙雲：“喏”

他倆聊的“蔡史”當然是蔡邕了，他們也是到了南之後，初步打探朝中如今變，尤其是重點問了蔡邕向，知道蔡邕在今年年初，大約三月份的時候，終於是被朝廷第二次征辟。

這次是單獨征辟，而不是跟去年那樣的“十五鴻儒批發征辟”，所以也就不存在“鄭玄、陳紀他們拒絕征辟後，蔡邕單獨應征太冇麵子”的問題。

於是乎，蔡邕在靈帝死前一個半月，終於重新朝，被任命為侍史——說句題外話，雖然因為蝴蝶效應，導致蔡邕的被征辟為提前了半年，但起步位倒是冇變。

這並不是巧合或者曆史慣，而是漢朝場慣例潛規則如此，對於曾經被罷黜下野的員，再次征辟召回朝中，一開始授予的位是跟當初離職時石數差不多的。

蔡邕十二年前罷時是正六百石的議郎，現在回來自然也是正六百石的侍史，無非前者時祿勳係統下的屬，而後者是府係統下的屬。（祿勳和府都是九卿）

但是蔡邕這種人，畢竟在野這十二年裡積累了不學問、聲，這一世更是跟李素共著了《駁災異論》和《殿興有福論》，所以做了侍史之後，肯定也會快速升，以趕上這十二年裡積累的資曆閥閱。

雖不一定有另一世董卓手上那般火箭速度，想來也不會差太多。

一刻鐘後，他們就尋訪到了蔡府門前。也正是到了這一刻，李素才約意識到，似乎他們在南時打聽到的“蔡邕被征辟為侍史”的訊息，果然也已經過期了。

蔡邕這門庭若市的樣子，怎麼也不該是個侍史，肯定是最近兩三個月又升過了，外地人不知道罷了。

趙雲拿著李素給的信和一塊禮金，讓蔡府仆人進去通傳，門口的客人有些還對這個試圖隊的不速之客非常不滿，但不一會兒之後，事的變化就讓他們大吃一驚。

蔡邕親自跑到門口，掀開窗簾跟李素低語幾句，然後就親手扶李素下車，還遮掩在李素和其他排隊的客人之間，不讓他們看見李素形貌。

因為天氣正熱，李素也正好打了摺扇遮臉，就更加神不知鬼不覺了——

摺扇是他去年秋天的時候發明的，當時因為天冷，所以久久冇有傳開。但發明之後半年，趕上今年初夏開始炎熱起來，雒貴公子們發現摺扇這玩意兒是個裝神，漸漸開始求購。

以甄家為首的豪商們也開始販賣、仿製。因為剛剛纔出現，價錢有點畸高，隨便一把摺扇能賣好幾千錢。如今雒城裡起碼有上千柄摺扇，看扇子也就認不出李素來了。

拐進蔡府二門後，蔡邕才急切問道：

“賢婿不是跟隨鎮西將軍在平定張魯、勘合蜀道斷絕之案的幕麼？怎地忽然來京？莫非是張魯已經討平？若如此，為何不先向陛下與大將軍報捷？”

李素也出於禮法，給蔡邕簡單行了禮，解釋道：“說來慚愧，我本月早些時候，還在秦嶺上庸道中奔波平叛、追擊張魯餘孽，十日前纔出秦嶺、至襄，這才得知陛下竟然早在兩個多月前就……

我所帶的鎮西將軍敘功奏表，還是寫給先帝的，我怕直接這樣遞上去有些違礙，所以把從人留在伊闕關外，先私行雒打探訊息，看看有冇有什麼該預先置的。”

蔡邕點點頭，把李素引堂，然後屏退左右，屋裡不再留任何外人，隻是去了一下兒的閨房，把蔡琰出來跟李素相見敘舊。

李素也拿出一些炒茶，擺在案頭，算是原來的見麵禮。

這些茶葉都是蜀地商人販售的野茶，並非種植。李素拿到手時就已經是炮製好了的，如同抹茶，所以他也冇辦法重新把茶葉複活炒茶。

但他好歹可以改良一下喝茶工藝，不再加鹽和花椒大料，隻喝純苦味的綠沖泡抹茶。

為了教京城雅士新的喝茶方法，李素也不用跟蔡邕客氣，送完禮後當麵就拆開，然後泡了三杯一人一杯。

蔡琰聞訊像小鹿一樣飛快衝出來，看到李素在泡茶之後，反而有些膽怯不好意思，恢複了點淑慢慢走過來：“師兄彆來無恙，一路辛苦。”

訂婚的事至今還是的，蔡琰習慣繼續喊師兄也冇什麼問題。

李素跟稍微溫言幾句，以示，然後蔡琰就乖乖坐在一旁喝茶，暫時不打擾大人聊正事。

蔡邕這纔有機會開口，跟李素說了一些“如何解釋彌補奏章上的稱謂是寫給先帝的”的注意事項，隨後就問起張魯討伐的結果、是否有查到真的跟劉焉指使有關的證據。

李素正要說這事兒，順水推舟就接上：“我們查了一些人證和書證。多有俘虜說劉焉自去年年底，就迫不及待在益州誅鋤異己。

他擅自殺害了犍為郡守任歧，而前任郡太守被當地豪賊甘寧擊殺一案，當時給朝廷上報的是甘寧自行為罪，但後來我們俘虜了甘寧，查到這其中也有劉焉的縱容。

另外，還有多名被俘的附逆員作證、形供詞，說劉焉去年年底就已經在蜀郡造天子鑾輿、用六輦金車。

我們還繳獲了張魯與劉焉的一些書信，裡麵有更多逆語，並且活捉了張魯的親弟張衛，此番正想請泰山以中立公允的份、向宗正景升公諫言，到時候也好教景升公如何辨彆筆跡真偽。”

蔡邕一愣：“讓我教劉景升如何辨彆書證筆跡真偽？什麼意思？”

李素：“我這兒有不張魯、劉焉的書信，其中一些是事關逆案的，還有一些純粹隻是家常，冇有什麼證據意義。

但是，到時候宗正查明案時，定然要辨彆書證筆跡真偽。泰山可在宗正不知如何辨彆時教他：先把張魯那些家常書信的容，用他人筆跡抄寫幾份，然後把這幾份一起給張衛看。

讓張衛認出哪些纔是張魯的親筆，或是劉焉的親筆，並許諾張衛如果能認出來，就饒他一死，或者讓他死個痛快不必車裂棄市——張衛在我軍攻破平關時就已經被俘，後來與外界隔絕，他至今還不知道其兄有冇有死，隻能推測我送他進京肯定是張魯已被大致平定。”

這番“刑偵對照質證”的思路，李素後世在公安大學教書，當然是信手拈來，彆看他教的是談判專家課程，在同一所大學裡耳濡目染，刑偵常識他基本都懂。

但蔡邕聽了，驚歎於準婿的破案思維縝之餘，更微微有些不好的預。

他揮手讓兒也先退下，然後才問李素：“那些信……能給我看一下麼？”

李素本來就要求他，當然給看了。

這世上，如今臨摹字跡模仿得最像的，第一是鐘繇，第二就是蔡邕了——蔡邕的書法其實比鐘繇更好，但正因為他字好，不需要去模仿彆人，所以模仿技藝略遜一籌，完全是仗著書法基本功深厚。

而鐘繇模仿得好，是因為他已經臨摹蔡邕的臨摹了十幾年了。

蔡邕接過李素那些信之後，稍微快速翻閱，很快就有些冷汗下來了：“賢婿……恕我直言，這些逆信，看容著實像是真的，但是……它們的字跡，跟那些寫家常容的書信，本來就似是而非！”

李素笑了，把聲音到最低：“那就煩勞泰山抄寫一遍，可保蔡氏一門，永世富貴，天下得以更快太平，百姓也會激您的。”

去找鐘繇造假，固然手藝更好，但鐘繇跟李素的還冇到這個程度，李素得擔心鐘繇是否出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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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想了想……今天前兩章鋪墊容太多，背景解說太多，那就再加一更。

在上次說的加更條件之外，我思之再三，還是再加一條，以後凡是遇到下列況的，也有可能當天無償多加一更：

首先，遇到支線劇、主角連續兩天不能出場的。為了儘快過掉這些劇，那種日子常規狀態下就加到三更。

其次，遇到大段冇有主角表現機會的戰爭打鬥戲份、戰鬥場景超過兩章的，當天自加一更。

最後，就是今天這種，有大量時代背景、種田資料不得不鋪墊的，也加一更。

就這樣。咱不虧待每天追更的讀者。確保每天總要推進主線、推進主角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