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又到了。

每一年的雨季，程荔都風塵仆仆。雨連續不停，民航業務影響滯緩，見針召開一年一度員會。港口和城建也被雨浸泡，等著一走訪問。

“這是蔚海的三駕馬車，你要攥在手裡。”每年雨季出發時，程荔都會叮囑一遍，“那些小打小鬧的子公司，隨你的舅舅小姨們折騰，但這三樣不行。”

會食不暇飽一個星期，再勞碌地從夜裡回來。

程濡洱二十二歲的雨季如期而至，在程荔收拾行李離開的當晚，他打開了程荔的書房。以往他從未主踏進這裡，這裡是憋悶的質檢臺，是他每一次領罰的地方。

得益於程荔耳提面命，他將“三駕馬車”開啟的三個年份輸，功打開了程荔的保險箱。裡面躺著幾份保文件，程濡洱沒興趣看，抬手翻找了幾遝，出一封牛皮紙袋。

紙袋已經舊得脆化，上去發出“哢嚓”的響。他解開封的棉線，把文件出來細看，是一份代孕協議，報酬為一百萬元整。

來到這個世界二十二年以後，他終於看到了他的另一個母親，名唐鶯，住在離他一千多公裡以外的南方城市，曾經是當地劇院的一名昆曲演員，如今在一家本地培訓學校當戲曲老師。

程濡洱想過去看一眼，山高水遠卻不敢用私人飛機，這樣靜太大，輕易會被程荔察覺。

開車過去需要十四個小時，他安排了兩個司機，晝夜不停往南去。

第一個午夜時分，司機詢問他需不需要找酒店下榻，程濡洱完全沒有困意，隻想快點見到唐鶯。

他不是程荔上掉下來的一塊，因此程荔對他沒有濃於水的緒。他和唐鶯在生學上沒有緣關系，可他確確實實是唐鶯誕下的孩子。哪怕唐鶯願意和他說一句話，他結束人生的意志或許會搖。

疾馳的雨夜裡，程濡洱抱著最後一期盼，布滿的雙眼不肯合上，幽幽著窗外飛過的行道樹，低矮的枯枝逐漸變闊葉林，起伏的青山飛快向後退，鋪開大塊綠平整的田野，江南的氣息越來越近。

追著越來越低的黃昏，馬不停蹄的黑汽車穿過沉靜的水杉樹林，闖進夕投的澄黃余暉裡。

筆直的柏油路延至盡頭，幾乎要撞上垂掛的太，汽車打了個彎，落在車上的如同一拉長的金線，沿著車頭一路到車尾，並著波粼粼的溪流，朝最終目的地靠近。

汽車停在林蔭下，隔著一道灌木修建的圍牆，看見培訓學校的草坪。培訓學校是一棟私樓，四四方方修了五層，戲曲、樂、舞蹈和繪畫班都有，被當地人稱作學校，實際上只是規模較大的興趣培訓班。

草坪盡頭是一排推拉玻璃門，雨後夕直照上去，濃得只剩金黃。瞇著眼睛用力細看，金黃之下，是晃的水水袖，一排排像浪花，是唐鶯所在的教室。

天將黑未黑時，玻璃門被一雙手向兩旁推開，金黃的被分開，唐鶯從暗走出來。穿著一件亞麻長褂，黑發扎低馬尾，低順的在背後。

在旁，一個孩跟著出來，上一條草綠背心針織，外面罩著一件棉花糖似的鉤花鏤空開衫，袖口堆到肘關節附近，出白淨的小臂，像被雨洗刷後的草坪，落下了幾朵雲。

孩手裡拿著傘，抬頭看將晚的天，盤發慵懶地散下，蜿蜒進的領口。似乎向唐鶯話別，細的手抬起來揮了揮，白得晃眼。

然後，很日常地扭頭轉，沿著草坪修出的小徑走出來，目移過路邊陌生的異地車牌，漫不經心往車裡看了一眼。

黑的車窗，什麼也看不見。

的目移走，隨著離開的腳步，和車裡的程濡洱肩而過。

雨猝然落下來，這時節天氣古怪，冷暖晴雨替混搭。孩不慌不忙撐開傘，悠閑地著木質傘柄在掌心轉了一圈，雨滴沿著傘沿飛圓，像一簇散開的煙花。

司機穿過雨幕給唐鶯帶話，說蔚海的程濡洱想見。唐鶯的臉忽然沉下去，生地拒絕：“我不見。”

朦朧的春雨中，唐鶯後退幾步，猛地關上玻璃門，力氣大得整排玻璃震，水珠滾下來。

第二天，唐鶯仍然不願見他。雨落了一整天，水杉林煙雨濛濛，新芽的綠濡悶青，堵在程濡洱逐漸冷卻的心口。

第三天，雨更大了，水杉樹梢烏雲布，世界浸在漫無邊際的狂風驟雨裡，唐鶯始終不肯來。

“等雨小一些就走。”程濡洱徹底放棄，聽著雨打車窗，疲憊不堪閉上眼。

算了，這個世界並不挽留他。程濡洱接現實，接他是兩個母親之間易的商品，他不能算是任何一個人的孩子，他沒有任何期待了。

程濡洱決定，回去以後結束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前排司機急著喊他：“程先生，程先生！”

耳邊一片靜謐，車外雨聲微弱，滴滴答答墜在車窗上。近站著一個孩，正輕敲他的車門，發梢被和的雨水潤，仿佛和後茫茫白霧一起降臨。

程濡洱愣了幾秒，戴上口罩、墨鏡和帽子，把車窗按下一道，將歇的雨水被風吹細飛進來。

不能讓人看清他是誰，不能讓人知道蔚海集團的程濡洱，悄悄跑到南邊小城，要見一位八桿子打不著關系的人。他只能藏在墨鏡後，與車邊的孩對視。

“今天是谷雨，唐老師做了紙杯蛋糕。”孩笑得雙眼彎起，對他毫無防備心。

溫風從他們之間輕拂過，雨驟然停了。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發生在綿長春雨歇止時。

沒有撐傘，手背沾著雨滴，捂著紙杯蛋糕塞進車窗，甜的香氣朝他淹來，“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你是的什麼人，所以我悄悄送給你吃。”

“祝你開心，再見。”紙杯蛋糕跌落他掌心，孩噓一聲彎著腰，借著灌木叢掩蓋，繞到側門溜進教室。

程荔不甜食，連帶著他也很吃甜點。他雖然皺眉，但鬼使神差咬了一口。

一縷更淡的香氣漫開，不是食的香，而是用的香氛，遊在他的鼻尖。

孩彎起的笑眼，像他時罰跑常看的月亮，細細一彎鉤。

“程先生，雨季要結束了，程總三天后回來。”

“我知道了。”

他咽下那口甜膩的蛋糕，腦海裡一晃而過的，還是那雙眼睛。這是他人生有記憶以來，第一顆糖。

梁芝華不會知道，黑汽車裡捂得不風的男人，正計劃輕生。他僅剩最後一對世界本能的眷念，和自己的命運打了個賭。

如果在離開前有人來敲他的車門，哪怕是給他塞違停罰單的警，只要有人來敲門，他就當這世界在挽留他。

後來雨短暫地停了，梁芝華敲開了這扇門。

[小提示]

1，希你們能get到文案裡的“雙向治愈”

2，回憶部分暫告一斷落，接著走主線

3，不慌，還能再甜一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