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們不知道, 為什麼天不怕地不怕,就連死了也該會帶著敵人玉石俱焚的顧玄禮為什麼會束手就擒,但這不妨礙他們覺得, 這閹狗頭一次認栽了!
有一就有二, 他今日進了天牢, 離死的日子還遠嗎?
梅九作為顧玄禮的頭號狗子, 自然也跟著一道被關了進去,廠衛司群龍無首, 元氣大傷, 短時間掀不起風浪,文帝便趁勢派遣京中軍一舉接過了廠衛司的管轄權, 將這群心狠手辣的蕃子們死死按捺在原地。
“被這瘋狗一遍一遍篩出來的, 也都是瘋狗, 否則何必想不開,順勢歸順圣上才是明智之選!”
“誰說不是,區區廠衛司還將自己當盤菜了,不過就是個閹人廠子,怕忘了普天之下皆是王土!”
林閬走過街道, 便聽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痛快議論。
這些事發當時都躲在家中如同頭烏一樣的人,此刻倒是各個眉飛舞義憤填膺,宛若將顧玄禮傷重又押進大牢的人是他們, 宛若明日就下至砍了顧玄禮的亦是他們,
好不得意。
林閬眼中涌出說不上的無力與復雜, 可陪在他邊的林妙卻輕聲平靜地勸他:“閬哥兒,專心,不要為這些聲音分神。”
今日是武舉會試之日,伯府既然還沒因姻親關系到波及,那該如何行事,自然還是該如何。
林閬深吸口氣,扭頭了眼空的街角,回沉沉點了點頭。
待到進了今日的比試校場,考拿出名冊,瞧見上頭林閬的名字以及詳細背景,眸微,立刻將名冊往上呈報。
校場下等候的諸多武舉人皆注意到這細則,而所有人不約而同都暗暗看向林閬。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林閬是廠衛司督公小舅子的消息,早就傳開了。
而林閬子筆地站立在人群中,神巍然不,說不就不,哪怕在考場上,被旁的考生落了他已經正中靶心的箭——
“閹人的小舅子,沒了你姐夫給你撐腰,你以為老子們還會讓你不?”
林閬握了拳頭,下頜繃得宛若要咬碎牙齒,卻仍舊一聲不吭。
對手耀武揚威,恨不能直接把他的臉撕爛在臺上再跺兩腳,比試臺下的其他人亦是神各異,
有跟著奚落嘲諷,有義憤填膺,為數不多幾個同林閬關系要好,知曉他為人的人卻也因著大流,只能默默看著他,無法做聲。
又有人低笑出聲:“你還比什麼比,今兒的試煉你肯定一敗涂地,趁早回家燒香求著老天爺給你姐夫留一條全尸吧!”
林閬狠狠瞪了對方一眼,到他的場次,他重新拿起弓箭,卻在拉弦之前,側目對著剛剛那群人冷聲道:
“我走到這一步,沒靠任何人幫沒靠任何人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你們今兒有本事就放馬過來,一個個把老子的分給挑下去,否則,來日我必定站在你們頭頂上!”
用腳指頭都能想清楚,憑顧玄禮曾經只手遮天殺人都不打招呼的行事作風,真要給他開后門,真要給他安排一條面的路子,何至于先同他一頓好說,再讓他爬滾打著參加武舉?
顧玄禮是要他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走得干干凈凈,等到這一日對方鋃鐺獄,自己卻能靠著清清白白的功名,來護著家人,護著姐姐。
顧玄禮早就料到有這一日,想到這里,林閬心中甚至有幾分不忿——
這臭閹狗,將一切都算到了,怎就不算算,他姐姐此刻有多難捱,多委屈!?
所以他一定不能退讓,不能怯懦,更不能輸,他要一步一步走到顧玄禮給他設想的位置,甚至超過那個位置!
林閬聲如本人,高直穩,震得對手們各個心虛啞口,實則他們自己也心知肚明,這一道道武舉選拔,他們本沒機會讓林閬,更讓不起。
起初不知對方家,他們也曾欽佩過這小公子堅韌機敏,只不過一旦知道他是顧玄禮的小舅子之后,所有的欽佩都變了質,
施加在林閬上的罵名,似乎也能將他的本事拖累,讓他們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如只要辱沒了林閬的名聲,就能摧毀他的努力,讓他一蹶不振,讓出珍貴的名次。
但此刻,林閬彎弓箭的昂揚姿態和蓬斗志,宛若給他整個人燃了一把火,火沖天,足以將所有罵名和偏見一同燒盡!
就連考臺上的諸位武見狀,也不得不正視起這位“督公的小舅子”。
眾人各有心思,顧玄禮如今被緝拿獄,因他在北街上當眾殺瑞王,犯了天家大忌,
可但凡有些門路的人,都在那場廝殺中窺得了更多門路——原來顧玄禮竟是當年被指反叛的宣威大將軍宣曜之子!
顧玄禮在北街怒斥瑞王當年設計陷害,也因此,他殺瑞王,究竟算是怎麼一回事,無人敢斷言,不論是治罪還是無罪,所有人都靜默觀,在等,
等圣上表態對這位只手遮天的權宦的心思,等貴妃是否會出援手,等即將歸來的鎮國將軍陸遠可會為圣上的新刀,斬殺這條閹狗,更等傳聞中顧玄禮養在外的數萬私兵,可會一怒進京。
如此,他們這小小的武舉,不若也等等好了,
林閬若是爭氣,就讓他在會試憑自實力拿個名次,最后還有一道殿試考兵書策論,由圣上親自決斷!
如此,武舉會試上林閬的狂放之言便如汪洋海水中的一道小浪花,撲騰而過,沒掀起浪,卻暗暗攢集,為最終匯聚波瀾的小小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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