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仙客哂笑搖頭;「這只是你一人所想,無論在這牢獄,還是牢獄外,真正向眾生低頭者,又有幾人?」
蘇奕道:「現在或許不然,以後呢?」
蘇奕指了指自己,「有我在,不信他日那些高高在上之輩,敢不低頭!」
「以後以我為先例,我更不信那蕓蕓眾生中,再無如我這般人!」
鏘!
九獄劍驟然發出一聲激昂劍,一如在和蘇奕共鳴。
天上地下,劍迴,整個混沌荒野都仿若在共鳴!
斬仙客心生莫大的,不怔在那。
那失魂落魄的侏儒老者,此刻卻忽地大笑:「狂妄不自量,何其可笑!果然是個凡塵中的泥子,竟說出這等荒誕不堪的話!」
蘇奕瞥了侏儒老者一眼,道:「我倒是很好奇,你若淪為凡塵中的一個,該作何想。」
侏儒老者臉頓變,「你想做什麼?」
斬仙客也不笑了,「若如此,倒也有趣,就讓我來幫他墜凡塵吧。」
他指尖一抹。
侏儒老者一的道行開始不斷跌境。
直至最後,一丁點的修為也沒有了,沒有了道行,連生機都在飛快流逝。
眼見他即將因此殞命,蘇奕屈指一彈,一道涅槃力量湧侏儒老者,非但將其救回來,還讓他一下子年輕了無數歲,最終化作了一個五六歲的孩。
他呆呆地看著自己,忽地瘋狂嘶:「殺了我,快殺了我——!」
往昔,他可是一位混沌天帝,執掌一片諸天混沌!
哪能想到,會一下子墜凡塵,淪為一個毫無修為的孩?
最讓他崩潰的是,和修煉有關的記憶,完全被抹除。
這完全比殺了他痛苦,以至於蹲坐在那,嚎啕大哭起來,徹底破防了。
可對蘇奕而言,這還遠遠不夠。
他掐指之間,映現出一道迴口,一舉把那老者打其中,讓其保留著生前記憶,轉世到了鴻蒙天域的凡俗之地,為了他所唾棄的一個泥子。
涅槃混沌有蘇奕的天道意志在,倒是能時時刻刻察覺到,這老者混跡於凡俗中的一生。
蘇奕道:「他若不自棄,興許還能重新踏上道途,這就是天命所歸。」
斬仙客搖頭:「一個高高在上的傢伙一下子跌落凡塵,註定承不住這種落差,我敢打賭,他必會了斷自己。」
蘇奕隨口道:「自棄者,天棄之。」
斬仙客道:「你在此地,也能演化迴?」
蘇奕道:「有九獄劍在,就能。」
斬仙客再問道:「你之前,為何遲遲不用九獄劍?你該清楚,若用此劍,本無須和那些敵人鏖戰,輕鬆便可滅殺他們。」
蘇奕笑著說了一句此生已重複了很多次的話:「我與我周旋,只為斬心中最後一個業障。」
斬仙客恍然道:「果然如此!」
九獄劍,貫穿蘇奕的前世今生,亦和他的世之息息相關,可以說,沒有這把神的道劍,就斷沒有當年劍客在雲夢村踏上修行路的機會。
沒有此劍,種種前世的道業力量亦不可能一一完整地保存下來。
除此,回顧畢生修行路,九獄劍往往在一些兇險無比的時刻發揮了關鍵作用。
這本,對蘇奕而言就是一種天然的護道之,也是一種無形的依仗和靠山。
直至如今,當得知九獄劍和天命人的關聯,蘇奕終於幡然醒悟,自己一道行最大的業障,實則就在對九獄劍的依仗上。
要想真正天命由己,就必須斬掉這個業障。
故而,之前在和那三位大敵廝殺時,蘇奕一直未曾用九獄劍。
反而是藉此一戰為刀,在斬心中業障!
直至他終於斬掉業障,徹底悟到「我即天命」那一刻,才真正實現「本我」的大自在。
也是那時,他得到了九獄劍的主認可。
也終於擁有了一個參悟九獄劍部之的機會!
誠然,九獄劍依舊是外,他依舊是被九獄劍認可的天命人,可心境已截然不同。
以往,是九獄劍為依仗。
如今,則是九獄劍為我所用!
一切外,亦當為我所用,而非我之依仗!
這,才是真正的大自在。
斬仙客顯然也明白了這一切,嘆道:「不得不說,直至此刻,我才終於確信,九獄劍當年的選擇,是對的。」
蘇奕道:「那麼現在,能否聊一聊了?」
斬仙客略一沉默,道:「我是守劍者,世世代代看守九獄劍,一如此劍的侍從,在九獄劍選你為天命人之前,此劍一直由我來保管。」
他抬眼看著蘇奕,「說實話,當初九獄劍選你為天命人時,我都懷疑九獄劍是不是眼瞎了!」
蘇奕一怔,「就因為我是他們口中說的那個凡俗中的泥子?」
斬仙客道:「關於你的世,等離開這座天獄時,你自能從九獄劍中找到答案。」
「不過,若你興趣,我不介意給你講一個故事。」
「好。」
蘇奕拿出兩壺酒,隔空遞給斬仙客一壺,自己拿著一壺仰頭喝了一大口。
斬仙客斟酌了一番,這才緩緩說起來。
和世間無數年一樣,曾經也有一個凡塵中的年修行。
希長大後,為一個劍修。
為何是劍修?
因為在那無數年心中,劍修最瀟灑、最逍遙,可縱劍長空攬日月,千萬里外取人頭。
白刃里,殺人紅塵中。
事了拂去,深藏功與名。
劍修,在年心中,便是世間最厲害的一群人。
可那個年也和世間絕大多數同齡人一樣,生活在凡塵俗世,資質平庸、才普通。
既不是天生的修行種子,也不是顯赫仙門的子弟。
他只是大千世界蕓蕓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個。
唯一不一樣的,或許就是這年是個倔脾氣,認準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哪怕是死,也要撞破南牆。
為了為劍修,年吃了不知多苦,遭了不知多罪,歷盡坎坷,也沒能踏上修行路。
一個無份無背景的凡人慾登天,何其難也。
哪怕有大氣魄、大毅力又如何?
修行,從來不是凡塵濁世一個窮苦之輩能夠奢的事。
可那年卻不曾放棄過。
他認為,他已踏上了道途,一切磨難困苦,都是對自己的考驗。
只要自己堅持下去,遲早能破門而,為劍修。
若因此而死了,也無悔在世上走一遭。
相比於那些艱苦和磨難,最讓年痛苦的,莫過於父母親友的不理解和誤會。
但,最終年還是撐了下來,毅然決然地選擇走自己的路。
後來,年了滿滄桑的中年。
他的父母都已逝去。
而讓他疚的是,為了修行,他不曾見到父母最後一面。
為此,他枯坐在父母的墳前大哭了一場,徹底病倒了,就在他以為自己會病死時,卻最終又頑強地活了下來。
許多人勸他,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念想,好好當一個本分的人,別再做白日夢了。
可最終,他還是走了。
繼續踏上求道之路。
後來,年從中年變了遲暮老人,窮困潦倒。
在一個風雨加的夜晚,他因為寒而陷昏迷,跌倒在了泥濘水泊之中。
在即將與世長辭那一刻,曾有一道聲音在他心頭響起,問:
執著一世、歷盡坎坷、可曾後悔?
一句話,卻仿佛喚醒老人年時的記憶。
最終回應道:「只恨不能劍修,此生之憾!」
那一天,老人識海中多了一把劍,重返年時。
也為世間第一個以平庸之軀、凡人之資獲得九獄劍認可的「天命人」。
九獄劍,就是天。
被九獄劍選中之人,便是天命人。
對此,守劍人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九獄劍會選中一個資質平庸的凡人?
後來,他才約猜出答案——
這世上,能夠為劍修的天才太多太多了。
可凡人呢?
為何一個資質平庸、既無份、又無底蘊的凡人就不行?
這世間,劍仙何其之多、劍修何其之眾,他們任何一個為天命人,都有著能夠讓人理解的理由。
但,凡人不行。
因為在任何修道者眼中,凡人本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為九獄劍認可的天命人!
包括守劍人,也如此認為。
可九獄劍,給出了它自己的答案!
說完這個小故事,斬仙客仰頭把壺中酒飲盡,吧嗒著道:「現在來看,你或許是對的,不自棄者,便是天命所歸,無論仙凡!」
蘇奕笑道:「這個故事很好聽。」
他自然已猜出,故事中那個為求劍道而矢志不渝的凡塵年,便是自己。
可卻從沒想過,原來自己曾經也是蕓蕓眾生中最尋常的一個。
既無顯赫背景,也無修行天賦,那般平凡、那般平庸。
可……
又有誰知道,這樣一個年,為了心中的劍修夢,直至即將老死之際,也從不曾自棄過?
天不負?
不,是自己從沒有背負過自己啊!
忽地,蘇奕想起一件事,「之前,他們為何會稱我為盜走九獄劍的叛徒?」
斬仙客搖頭,「往昔恩怨錯綜複雜,你自己殺出天獄外,自然能找出答案。」
蘇奕點了點頭,「那我不問和自己有關的事,能否跟我聊一聊那個金蟬?」
「他啊。」
斬仙客莫名地發出一聲輕嘆,「他不是來自天獄外,若不是這座天獄,以他的才,必可在青冥道域為一方傲視諸天混沌的存在。可惜……」
言辭間,帶著一惋惜。
蘇奕也心生,「縱然為敵,亦可敬之。」
「是你阻斷了他的道途。」
斬仙客忽地道,「當年你帶著九獄劍進天獄,也把這座天獄的大門徹底封,這麼做,是為了阻擋那些青冥道域的大敵追殺而來,可也阻斷了金蟬前往天獄外的道途。」
蘇奕一怔。
卻見斬仙客道:「他是一個才卓絕的厲害人,在當初抵達混沌荒野不久,就憑藉法,和那天獄外的強者取得聯繫,這些我都看在眼底,不曾阻止。」
「天獄外那些老雜,想要借金蟬之手,來抓住你這個天命人,作為換,他們答應,會給金蟬一個殺出天獄外的機會。」
聽到這,蘇奕這才恍然明白過來。
怪不得金蟬知道,自己不屬於涅槃混沌,並且敢斷定,斬仙客來自牢獄外。
原來答案就在這裡。
斬仙客繼續道:「金蟬此人,手段眾多,是我生平僅見的一個梟雄人。直至之前我才知道,原來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有辦法架起一條能夠讓外界進天獄的橋樑!」
「試想,當初他若是就這麼做了,後果會如何?我或許能擋住那些傢伙,可必然會徹底耗盡這一命。」
斬仙客出異,「可金蟬沒有這麼做,這足以看出,他是一個不肯人擺布的人,並且當初卻野心和抱負都很大。」
「他雖然不清楚你上的謎團和來歷,可卻清楚,既然那天獄外的老雜衝著你而來,必然意味著,在你上有著足以讓那些域外老雜都垂涎的造化。」
「之後的事,你也知道了,他在那過往漫長的歲月中,一直視你為敵。」
斬仙客神有些微妙,道:「這就是宿敵,你的出現,阻斷了他離開天獄的希,他的出現,帶給了你諸般的坎坷和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