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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第1294章 此山無敵手

“當年需要斬卻的心魔,本就不是現在的‘裴錢’,而是我們更早見著的那個兒啊。”

“大概覺得自己的心魔,便是不該有的弱。”

婦人紅著眼睛,面朝陳平安,施了個萬福,哽咽道:“都要與陳先生先道歉,再道謝。”

陳平安說道:“怎麼不與裴錢當面解釋。”

婦人搖搖頭,喃喃道:“話到邊,總是說不出口。”

謝狗愣在當場,皺眉道:“不對啊,跟那孩子見過幾面,都很乖巧啊。”

在落魄山,可別說假話,五言你可別用了心計,畫蛇添足,絕不討喜的。

五言搖頭笑道:“那都是裝給外人看的,在我們這邊,打小就無法無天得很。你們想啊,姜赦的兒,我當年也是寵寵溺得不行,那會是一個如何綿的?從小就在邊耳濡目染,私底下還幫著編書,什麼書,全是兵法。又是頂聰明的,學什麼都快,若說想要裝得乖巧些,有何難。當年許多大事,姜赦都與直說,父倆沒商量。陳先生,裴錢小時候的那機靈勁兒,你肯定是親領教過了的,對吧?”

陳平安眉眼舒展幾分,笑著點頭,輕聲道:“年紀不大,全是心眼,剛把帶出藕花福地那會兒,一起結伴遊歷,很是鬥智鬥勇了,我當年既頭疼又心煩。”

想起一事,在桐葉洲遊歷路上,當時誰都看誰不順眼,陳平安其實是沒心窩子風涼話的,有次小黑炭下水,拽出將一條咬住胳膊不放的大鮎魚,狠狠摔在岸上,瘦竹竿似的手臂上邊全是傷痕,小黑炭就那麼瞪大眼睛,使勁看著陳平安,你說誰蹭吃蹭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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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那會兒誰不是在忙大事,到奔波,疏於管教,是難免的,只想著境界高了,也能保護好自己,至於道心如何,有無缺,馬上就要有那場登天一役了,生生死死,最算不得什麼,哪有誰是例外。我們當年哪裡願意管這個,姜赦不管,我也不管!”

“但那是一萬年前的故事,如今不一樣了,如果姜赦還是死要面子,連落魄山都不敢來,只是一味顧及自己的尊嚴,臉面。那我現在與你們說的,就一句都不提了。兵家初祖了不起,好面子是吧,連到了兒這邊,還是覺得自己天大地大的,那以後就給我老老實實,話說不出口就別說了,著!”

“若真是什麼都沒說就跟裴錢分開了,姜赦你也別跟我私底下訴苦,滾一邊去。喝你媽的酒水,我見一次摔一次。”

一直沉默,哪怕聽到這裡,姜赦也不敢還什麼。

說實話,姜尚真都有些心疼姜老祖了。

咱們落魄山上,不是就是妻管嚴,暖樹至多是教訓陳靈均幾句,寧姚在陳平安這邊也是從無半句重話的?

陳平安繃著臉,率先挪步,去山頂北邊。

姜赦默默跟上。

沉默片刻,姜赦說道:“作爲過來人,不要做那種打了九十九場勝仗、最後一場輸了的人,要做那種可以輸九十九次、最終贏下最後一場勝仗的人。沙場是如此,習武也是如此,做人做事還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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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雙手籠袖,瞇眼看著姜赦,嘖嘖不已。

姜赦舉目遠眺看那灰濛山的畫面,自顧自說道:“我偏不信如今聰明人那麼多的世道上邊,真有個人,捨得連大道都不要了,連那樁天大的私仇都可以不管了,偏偏要護著一個畢竟不是親生兒的裴錢。我姜赦死活都不信此事!”

陳平安繼續在那邊嘖嘖嘖。

姜赦憤懣至極,從灰濛山那邊生生收回視線,大怒道:“陳平安,你給我適可而止!”

“老子破天荒跟誰掏心窩幾句,你小子還在這邊跟我怪氣是吧?”

“搶走兒,老子認了,我姜赦在這件事上,不敢,不想也確實沒資格放半個臭屁。但是你以後敢虧待了裴錢,讓隨便嫁了人,老子便再走一趟落魄山!你們幾個篡位,真當我姜赦耐著子,多熬幾年,便搶不回去?!裴錢這個兒,我是爭不過了,可要說兵家祖師的位置……”

姜赦氣得差點道心真……崩了,只見陳平安笑著點頭,眼神充滿了鼓勵,罵,再罵,使勁罵。

就在姜赦想要直接去往兵家祖庭的那一刻。

男人耳邊響起嗓音不大、卻讓姜赦覺得炸雷一般的冷哼一聲。

姜赦猛地向陳平安。

陳平安已經轉離去。

先前陳平安在那土地廟外邊,單獨跟佟文暢聊一些玉宣國朝廷和馬氏子弟的事

既是山下事,也是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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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文暢自認與這位年輕也算稔了,不好說什麼慨然心,但覺得對陳平安的脾氣格還是有些瞭解。只是不知爲何,得出海一趟,年輕整個人的氣度,好似胎換骨一般,若說之前見面,不管是一起在小朝會外邊坐著旱菸,還是在京城小宅嗦那米羹,給佟文暢的覺,就是這個年輕人,不管份有幾個,境界如何,都是一個肯講理的。但是在土地廟外邊的閒聊幾句,年輕其實依舊神和煦,佟文暢卻偏偏有一種古怪覺,總覺此次見面過後,陳平安,或者說新任大驪國師,要開始跟這個世道的某些人某些事……徹徹底底,不講理了!

陳平安沿著道路走在後山,魏檗來到一座名字極長的涼亭等著,直接說道:“你好歹給我個確切日期,皇帝陛下已經跟披雲山說了,近期就要親自來落魄山一趟,上山住下,叨擾陳先生幾天。”

陳平安笑道:“幫忙捎句話給宋和,讓他不必趕來這邊,我這幾天就會空去趟京城。”

魏檗氣笑道:“‘空’二字,我也原封不回覆?”

陳平安點頭道:“當然。”

魏檗大笑不已。

前山某棟宅子那邊,崔東山領著姜赦和五言去見老廚子,說等會兒就是在這邊開飯。

將他們往那一丟就不管了,崔東山就自個兒去竹樓那邊找編譜閒聊去。

姜赦和婦人有些不著頭腦,也無所謂了,就坐在竹椅上邊,與那個坐在藤椅上邊搖晃扇的“老人”攀談起來。姜赦心不錯,這個自稱姓朱、總是以晚輩自居的落魄山大管家,說人話。

姜赦也不份,老廚子躺在藤椅上,輕輕點頭,語氣隨意,說了句讓姜赦想要喝酒的話。

“前輩有一顆決然不死的滾燙心,勢必要將整座世道捂熱才肯罷休,即便未能遂願,仍是頭等豪傑。”

婦人也從朱老先生這邊得到了一個讓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原來白景所謂的兵力懸殊的對峙雙方。

謎底是那“溫”與“傷心”。

他們對視一眼,在山中多留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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