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枕玉慨完，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這段對話的主導權不知不覺中被對方掌握在了手中，他一直在被牽著鼻子走，差點都忘記了是場和賭約相關的談判。

“兩位籌謀的這麼周，又如此信誓旦旦，言之鑿鑿，看來對破解木紋紙一事是有竹了。”

云苓謙虛了一下，“不說有十分把握，卻也有九分穩勝券吧。”

剩下那一分可能，是給種種意外和不可抗力留的余地。

謝枕玉垂眸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平聲道：“如此一來，君何必還要跟我打賭呢，你們若真有這樣的本事，北秦本沒有反對的籌碼，直接繞過我和陛下商議此事便是了。”

東楚既然想擺北秦的榨，必然會選擇站在大周那一方。

他們一方有中原大陸最多的錢，一方有強盛的兵力，如此一來，北秦再與南唐結盟也勝算不大了，只能被迫吐出里這塊。

所以他勸不勸說顧子瑜其實沒有意義，因為真的到了那個底部的話，北秦本沒得選。

云苓卻道：“選擇和你打賭當然有別的道理，誠然，北秦不甘心如此的話，我們早晚也能達最終目的，只是要多花費些時間和力氣。但既然能省事些的話，我又為什麼不去做呢？”

“謝枕玉，你是燕都謝家的掌權人，負責監管整個北秦寶鈔的印發，我看重的就是你的份在北秦的特殊之。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由你來推進和負責后續的事，對我們彼此而言是種雙贏的做法。”

“再說了，我們親自上門去，場面也不好看，總得給顧子瑜幾分面子吧。”

真到了那一天，北秦部肯定也會有很多不同的看法和聲音。

有保守派就有激進派，肯定會有人愿意退讓一步和周楚合作，把損失最小化，自然也就會有人不甘心讓利，選擇對抗到底。

云苓是不希走上對抗那條路的，就如所說那般，有雙贏的選擇何必要打打殺殺呢。

謝枕玉等于是選擇的一個談判負責人，并且不是和大周談判，而是向北秦朝廷談判的，勸他們接并配合貨幣統一。

相應的，云苓也給了他足夠厚的報酬——繼續負責北秦寶鈔的印發，讓謝家在木紋紙被破解后也不會失去重要地位，反而更上一層。

再說直白點，就是統一了中原大陸的貨幣以后，讓謝家充當中原銀行北秦分行的行長這一角。

他們原來就是干這個的，云苓認可他們的專業，也能省去重新培養人手的本。

何況北秦不是大周，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人安到別人家里管賬，那太離譜了。

所以想直接讓謝枕玉為自己所用。

哦不，這樣的說法有點冒犯顧子瑜了，應該是讓他的親親首輔在自己這兒打一份不開薪水的兼職工。

話說到這個份上，謝枕玉已經完全明白了賭約的用意。

他看了看眼前的夫妻倆，平復了一會兒心緒，最終點了點頭。

“君的盛邀之賭在下應了，最終結局如何，我拭目以待。”

這場賭約對謝枕玉來說，沒有拒絕的理由，不論大周能否破解木紋紙，他都會是益者。

贏了能得到炮火戰車的圖紙，輸了可以保全自己和謝家的前途，完全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云苓彎一笑，輕快地道：“那就提前祝我們合作愉快！”

不過謝枕玉心里還是復雜的，“恕在下直言，因為蘭陵的緣故，君對我應當很是不喜，如此心平氣和地邀我做賭約，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剛才云苓可是劈頭蓋臉罵了他好幾句，嫌惡之溢于言表。

不過說起賭約的事，倒是態度平和，就事論事，不帶一點私人。

“那是兩碼事，辦事就要就辦事的態度，把私人摻雜進公事里，事怎麼能辦的好，純粹就是添子招人嫌的。”云苓擺擺手，語氣正經中帶著幾調侃，“謝大人自大理寺出，從前辦過那麼多案子，應該最有吧？”

這話一語雙關，諷刺了謝枕玉用木紋紙威脅顧君霓的行為。

然謝枕玉只是半垂著頭，低低笑了一聲，“是啊，君說得都對……”

他很難描述自己現在的心，重點還放在那句“辦事該有的態度”上。

對于現代人來說，就事論事的做法正常的，但對于謝枕玉而言，這話就另有一番滋味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世間任何事的決斷無外乎、理、法三個字，而“”通常是擺在第一位的，它能夠驅使人做出許多違背常理，不可理喻的事。

在謝枕玉過去的大理寺任職生涯中，他見過太多把私人摻雜進案子里的例子，用盡一切辦法想要左右案子的判決。

其中不乏那些份低微的普通人，但謝枕玉其實從來沒覺得他們添子或者招人嫌，因為他們太卑賤了，那點力氣微乎其微，本不足以對他造困擾。

而那些想要手的同僚和其他員，才是他最頭疼的對象，因為那是群背后有人的關系戶，實打實會阻礙他辦事的權利階級。

在雙方力量懸殊的況下，講道理有時候是件可笑的事，強者用力量碾一切，弱者也只能無可奈何。

所以站在謝枕玉的角度，云苓其實沒必要這樣跟他一個外臣“好聲好氣”，而且還是一個很討厭的外臣。

如果換是孝貞和昭長公主之流，一定會高高在上滿臉傲氣地對他說，他沒得選擇，所謂的好也都如施舍般賞賜給他，他應該對此恩戴德。

君王擁有絕對的權威，云苓想達目的有很多種方式，比如威利，但偏偏選擇了放低姿態，耐心地與他解釋。

不，不，這不是放低姿態解釋，謝枕玉忽然間在心里搖了搖頭。

這應當是——平等的通。

一種他從前未曾有過的經歷。

說起來有些奇怪的好笑，但在云苓這樣一個很討厭他的人面前，謝枕玉真的覺得自己得到了一種……被尊重的覺？

【作者君：不能讓棺材臉在大周久留，怕他被碳兄夫妻的人格魅力折服，不然小王就該哭了#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