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南燕睜大了眼，頸部的劇痛讓再也發不出聲音，渾的力氣彷彿散盡了一般，令抑制不住地朝後仰倒，正倒在苗凌楓的臂彎中。

四目相對之時，看清了他眼底的和與不舍。

他抬手捂上的眼，徹底失去意識前，聽見了他的低喃聲——

「南燕姐，我這就來。」

苗凌楓話音落下，已將劍刃抵在自己的脖頸，毫不猶豫地用力一抹。

鮮霎時噴涌而出，軀倒下的那一刻，他依舊維持著擁抱溫南燕的姿勢。

其實方才，他很想問一句，若是沒有遇上祁王，會不會選擇與他在一起。

可話到了邊終究是沒問，他怕聽到一個讓他失的回答。

罷了，就這樣吧。

至在這一刻，他能夠將牢牢抱。

他並不懼怕死亡，能與死在一起，倒也沒什麼憾了。

溫玉禮平靜地著二人，等他們徹底咽了氣，把護衛到了前，吩咐道：「將這二人葬在同一吧。」

他們這麼一死，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否則還得總提防著他們對不利。

自然不會將溫南燕的死訊告訴晉國公，省得晉國公與鬧起來，且就讓他以為這兩人帶著他的錢遠走高飛去了。

旁的蕭雲昭攬住了，「這郊外風大，回去吧。」

溫玉禮輕輕地「嗯」了一聲。

坐上了回程的馬車，蕭雲昭詢問道：「中午想吃些什麼？」

溫玉禮略一思索，道：「想吃水雲軒的甜點了。」

「那咱們就去水雲軒。」

良久之後，馬車在水雲軒外邊停了下來。

二人去了雅間，蕭雲昭按照司徒彥的囑咐，刨除了一部分重油重辣、以及孕期忌的招牌菜，挑選了幾道清爽可口的菜肴，以及溫玉禮吃的幾道甜點。

不多時，雅間外邊傳來了腳步聲。

「殿下，王妃，梁王殿下來了，他說自己是來蹭飯的，還說您二位理應請他這一頓，小的應該如何回復他？」

溫玉禮聽聞此話，不不慢道：「那你就將他帶上來吧。」

與其說蕭元良是來蹭飯的，倒不如說他是來邀功的。

此番能解決了苗凌楓和溫南燕，的確是有他的功勞在，若不是他給苗凌楓介紹了生意，他們未必能這麼快就找到苗凌楓落腳的山莊。

不多時，蕭元良被夥計帶上來了。

溫玉禮悠悠道：「想吃什麼，自己點。」

「那我可就不跟你們客氣了。」蕭元良說著，還真就轉頭朝夥計報出了一大串菜名。

夥計退下之後，蕭元良這才在桌邊落了座，笑地著對面的兩人，「苗凌楓與溫南燕怎麼樣了？」

溫玉禮道：「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我們從郊外回來，剛到這水雲軒落了座，你就立即過來拼桌，想必是得到了消息，已經把過程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苗凌楓那伙人被你們端了的時候，我手下的劉員外就在現場看著呢。」

蕭元良眨了一下眼睛，「聽他說，當時真是好險，苗凌楓猜到了他有問題，已經下令把他抓起來了，好在那個王矮子被你們忽悠著反水了，且不自己反水，還慫恿著其他人全反了，最後都一致地針對起了苗凌楓，劉員外趁跑了，苗凌楓也從道逃了，而王矮子等人全被機關暗算，死在了那間屋子裏，劉員外跟我提起這事的時候，喝茶的手都在抖，他說幸好他溜得快，否則上恐怕也得著好幾隻箭。」

「後來他又告訴我，你們從山莊後邊發現了一條河流，也不知你們商量了些什麼，今日天才蒙蒙亮，你們就都出發了，想來是發現了苗凌楓二人的蹤跡，要窮追猛打。這會兒回來，應該是已經把那兩人解決了吧？」

蕭元良說著，將手中的摺扇啪地一下打開，慢悠悠地扇著小風，「我若說這件事我的功勞最大，您二位不能反駁吧？雖然我並未參與行，可若不是我介紹的那兩個員外與苗凌楓有利益關聯，您二位也不能順藤瓜找到他。」

「你的確給我們提供了便利。」蕭雲昭輕瞥了他一眼，「你想要什麼樣的回報，直說便是。」

「你們已經知道我年時發生的不幸了。」蕭元良道，「我的母妃以及外祖父，他們不是該死的人，他們堂堂正正地做人，本應該得個善終，若不是太后以權謀私，我就不會失去這兩個對我而言最重要的親人。」

「你要我們幫你除掉太后？」溫玉禮微微蹙眉，「我與並無怨仇，且我的郡主之位當初也是給的。」

「並非是心甘願給你的。」蕭元良接過話道，「可沒有那麼好心，對晚輩的和藹可親，都不過是表面功夫，不會給予實質上的利益，這郡主之位，究竟是真心實意給你的，還是皇叔想法子給你弄來的，你自己心裏清楚。」

他說著，低頭抿了一口茶，「再說了，你當初不也替在宴會上擋了一劍麼？即便你這麼做是為了圖利益，可你的確實打實地救了，如此算來，你與早就兩不相欠。大家都不是什麼熱心腸的人，你可別告訴我，你將視為一個值得尊敬的長輩，那我就不要笑話你看人的眼了。」

聽著蕭元良話語中毫不掩飾的譏誚，溫玉禮瞇起了眼，「既然你想打開天窗說亮話，那麼不妨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除夕宴會上的刺客們也是你派去的嗎？」溫玉禮盯著他的面容，「我要聽實話。」

蕭元良坦然承認道：「是我。」

「本王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那夜的刺客針對的是皇帝。」蕭雲昭出了聲，語氣有些冰涼，「你的仇人不是太后嗎？為何要派人刺殺皇帝？你母妃與外公的死，與皇帝並無瓜葛。」

「皇叔是想告訴我，冤有頭債有主，讓我只把矛頭對準太后一人便可了嗎？」

蕭元良冷笑道，「太后與皇帝母子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太后狠，皇帝又能好到哪去？太后讓我失去自己最親的人，我又為何不能讓失去最引以為傲的兒子？皇帝若有個閃失，我蕭家男兒還有這麼多，大可推舉第二個皇帝，我蕭元良自是沒有資格坐那個位置，五哥雖然文武雙全，可要論謀略也是了點，那麼皇叔你大概就是離那個位置最為接近的人選了。」

「荒唐。」蕭雲昭呵斥道，「更換君主會引得社稷，你怎可把這種事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皇叔不必說得如此大義凜然。」蕭元良不甚在意道，「為蕭家的男兒，沒有幾個人不嚮往那個位置的，但關鍵是要看自己配不配，有些人自知不配，自然不敢爭，可皇叔你有的不僅是文韜武略，還有極好的名聲，我說你有能力坐那個位置，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

此話一出，蕭雲昭的臉越發冷凝。

而蕭元良還在繼續說道：「若你當國君，我也不需要你給我什麼權力地位，這些東西我不在乎，我要的只是母妃和外公在九泉之下能夠瞑目，如此，我心裏也就痛快了。」

「所以，為了你一人痛快，你就要引發朝局嗎？」

蕭雲昭冷眼看他，「如今的皇帝繼位是名正言順，按照朝廷規矩，他若有個閃失，繼位的人也應該是太子，若換旁人，便是名不正言不順，有悖常理。」

「太子只有十歲，都沒長齊，能有什麼資格與穩重的皇叔相爭？」

蕭元良輕挑了一下眉頭，「皇叔你細想，若皇帝有失，各方勢力恐怕都會蠢蠢，謹恆雖為儲君，但年紀實在太小，羽翼不夠滿，您這一輩的其他皇叔們恐怕會爭先恐後地拉攏朝中臣子，若有膽子更大些的，宮篡位的事也不是不敢幹，當初父皇離世的時候，咱們不也到了那些蠢蠢的勢力了嗎？侄兒都已經開始想像，那時的局面會有多，且對此，侄兒有了應對之策。」

「我會去攛掇其他皇叔，宮篡位的事給他們來做就好了，至於十三皇叔您，一直以來上都冠著功臣的份，關鍵時刻，您自然還得是那個平叛的人，反正您和您的那些兄弟們關係也不親，他們大多也沒您有出息，等他們發宮變之時，您就負責保護太子，將那些黨拿下。」

「事後，您再對太子之以，曉之以理，他若不聽，恐嚇他就是了，反正一個十歲的孩，即便是再聰明，能耐又能大到哪去？只要他一句話，說自己難擔大任，要將帝王之位讓給您，朝臣們見他膽小怕事，便會覺得他不中用，到那時自然會有許多人願意站在您這一邊，如此一來，您不就名正言順了嗎？」

蕭元良說完，又低頭喝了口茶潤嗓子，毫不覺得自己的言辭有多麼大逆不道。

溫玉禮瞅了一眼蕭雲昭冰冷的臉，便猜到他心中所想。

阿昭雖然會打仗，也從不畏懼與人戰，但知道，他心深其實並不願意看見那些流河的場面，他是希社稷能夠和平安寧的。

「難道在你心裏，一直就不曾把皇帝當你的兄弟嗎？」

溫玉禮面無表地著蕭元良，「你也奉行著那一套，父母的債要由子來償還的道理嗎？其實我們原本不想手你和太后的私人恩怨，正如你所言，害得你失去了你最重要的親人，那麼你想如何對付，旁人都沒有資格勸阻，可你的復仇計劃里不該有皇帝。」

頓了頓，又道，「前幾日咱們在街頭遇刺，你故意使苦計替皇帝擋了一箭，當時皇帝見你傷，眉眼間也流出了擔憂，你是看不見嗎？」

「他當然應該面擔憂，否則豈不是顯得冷酷無？表面功夫誰都會做，我這些年來遊手好閒，他不覺得我對他有威脅，所以他會毫不吝嗇地賞賜我，反之，若我樣樣出，他恐怕就要疑神疑鬼，視我為眼中釘了。」

「你實在不必把他往壞了想，作為一國之君，他是很合格的，他勤政民，功在社稷，且就算對誰有疑心，他也不會不問緣由就下手。」

蕭元良聞言，只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百姓不會在乎誰做皇帝，他們只在乎他們是否能吃得飽穿得暖，只要他們不苦，無論誰坐在那個皇位上，他們都會欣然接，即便如今的皇帝到百姓擁戴，你們又怎知新帝不會到擁戴呢？若是皇叔為帝王，我相信他不會輸給如今的皇帝。」

「住口。」溫玉禮也不呵斥他，「你這人真是油鹽不進，我們和你費了這麼多口舌，你就聽不進去嗎？若不是看在你幫了我們的份上，我會直接把你從窗戶外頭丟下去。」

「您二位不過是擔心承擔叛逆的罪名罷了，我能夠理解你們在乎名聲，所以我剛才說了，我會要你們做有功之人，絕不會讓你們背上半點兒叛臣的罪名。」

蕭元良站起了，目定定地著蕭雲昭，「十三皇叔，可否相信我這一次？我是真心為了你好的，若你能同意，我們倆便攜手懲罰那對母子，我說話算數，我一定會讓你的就比如今的皇帝更好，而我也真不需要你給我什麼獎賞。」

「我只想為我的親人報仇，如今我所提出的這件事對你們來說並沒有損害，甚至有著極高的利益，你們為何要有猶豫呢？皇叔，這樣的機會可不是隨時都有的，你仔細考慮清楚，要不要與我合作？我是絕不會讓你失的。」

蕭雲昭抬眸靜靜地著他，良久都沒有說話。

蕭元良見此，朝他淡淡一笑，「我知道，皇叔需要時間考慮，這樣吧，我不你，這一時半刻你拿不定主意，那就回去之後仔細地想，若你想通了，隨時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