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天才蒙蒙亮，晉國公便帶著隨從出了門。

他去的依舊是昨日的那家四季酒樓，在二樓選了個雅間坐下，不多時，夥計們便將酒菜端了上來。

「你坐下，陪本公聊一會兒。」

晉國公抬頭朝隨從說道，「這家的招牌酒還不錯，你也嘗嘗。」

隨從有些意外，跟隨在晉國公側這麼久，還從沒有與國公爺同桌吃飯過，這忽然到邀請，還真是有些寵若驚。

「不過是你吃杯酒，有些事要問你而已，發什麼愣？坐下。」

隨從連忙應了聲是，坐了下來，依著晉國公的意思給自己倒了杯酒。

一杯酒下腹，的確口甚好，香醇而微甜，但很快，他便察覺到一陣眩暈席捲而來。

「老爺，您……」

話未說完，他便趴倒在了桌子上。

晉國公見此，面無表地起離開。

他如今是當真不確定他的隨從里有沒有玉禮的眼線，為了防止南燕的行蹤泄，只能如此了。

溫玉禮在他邊安眼線的事，他最初有些氣憤，不過時間一長，他也想通了，雖然玉禮如今比從前叛逆張狂了許多，但不管怎麼說，與他都是親父，斷然是不會害他的，頂多就是為了提防他做糊塗事。

誰讓他上次帶回家的那個新夫人居心叵測，溫玉禮只要把這個理由搬出來，說他識人不清，他就拿沒轍了。

想盯著他便盯著他吧，反正他也有法子把隨從給放倒。同一壺酒，他的酒杯是正常的，隨從的那隻酒杯事先塗抹了蒙汗藥，帶著酒水喝下去，一準昏迷。

他按照溫南燕在信上提供的地點，獨自駕駛著馬車去往城郊。

良久后，經過一片人跡罕見的地方，他看見了前方有一座六角涼亭，那兒便是相約的地點了。

前邊的山路遠看像是鋪了紅錦緞，近了才發現是大片的紅杜鵑花盛開，綿延著看不到盡頭。

此刻正是破曉時分，天際泄下的日過雲層灑在片的花團上，微風掠過之時，那一片大紅隨風輕，宛如紅浪翻滾，裝飾著這山間路徑煞是好看。

晉國公將馬車行駛到了涼亭邊停下，而後下了馬車，走進涼亭坐下等候。

沒過多久，他便看見了朝他走來的兩人，他的目當即落在了其中一道纖細的影上。

幾個月未見，南燕比從前更加纖細憔悴了。

溫南燕看見久違的父親，當即鼻頭一酸，邁開步子朝他奔了過去。

「父親！我可算是又見到您了！」

到了晉國公跟前，便跪了下來，仰頭時已經了眼眶，「是兒太不孝了，不能給您長臉，甚至連陪在您邊都做不到……」

「快別說這些了，起來。」晉國公俯將溫南燕扶起，「為父這邊就用不著你擔心了，有那麼多人伺候著呢，倒是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準備逃到什麼地方去？」

就在二人說話間，苗凌楓也走到了一旁，晉國公這才想起還有另一人在場，便看了過去，這一看，讓他有些訝異。

他至有三四年沒見過苗凌楓了，不過苗凌楓的長相與從前並沒有多大變化，所以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眼前人是苗氏的侄子。

自從休了苗氏之後，他與苗家的人再也沒有來往，而玉禮和祁王在他面前也不曾提過苗凌楓這號人，他們似乎都不想讓他手此事，若不是此刻親眼見到苗凌楓，他還真不知道原來將南燕救走的是這小子。

他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南燕的這位表弟曾經對有好，只是後來南燕選擇了更好的祁王，這表姐弟兩人便鮮再聯絡了。

如今看來，三四個年頭過去了，這苗凌楓還真是癡心不改。

「侄兒苗凌楓，拜見姑父。」

雖說苗氏已經被休，但這個節骨眼，晉國公懶得計較稱呼的問題，只朝他問道：「是你費盡心思，從祁王府救走南燕的嗎？」

「這是我應該做的。」苗凌楓應道，「王爺對南燕姐的分已經不比從前，南燕姐若是還留在他邊，恐怕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我只能設法將帶走，至我不會做出對不利的事來。」

「可南燕不是還懷著王爺的骨嗎？」

晉國公說到這，向溫南燕的腹部，「這都幾個月了，你怎麼不顯懷呢？難道……」

想到一個可能，他的臉不有些複雜。

「父親，我已經沒有孩子了，王爺更不會對我有什麼分了。」

提到那個胎死腹中的孩子，溫南燕的眼淚越發洶湧，「父親，兒不過只是想要一個安穩的生活環境而已，為何他們就是不肯放過我呢？他們都覺得我該死……」

晉國公見哭得傷心，也跟著難了起來，隨即重重嘆息了一聲，「早知今日，你當初就不該做那些糊塗事，不該針對玉禮，若是你從一開始就安分守己……」

見晉國公也開始埋怨起自己，溫南燕心中氣極，卻不敢再反駁，只能哭著承認錯誤，「是，我是大錯特錯，如今明白過來也已經晚了，父親，不是我不願意認錯，而是他們都不肯放過我了，若他們能原諒我，我又何嘗不想回您的邊盡孝呢？可玉禮什麼脾氣您心裏很清楚，不會允許我留下，所以兒只能忍痛離開您，請您原諒我！」

話音落下的同時，又一次跪了下來，朝晉國公磕了個響頭。

「好了好了，為父不埋怨你了。你最近應該也吃了許多苦吧？瞧你都瘦了好多，其實為父最初也有想過，若是王爺不要你了，就把你送出皇城，送得遠遠的，和玉禮永遠都不要再見了，如今你既然決定和你表弟遠走高飛，為父不阻攔你們，你們要的盤纏，我也給你們帶來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將腰間鼓鼓囊囊的錢袋給溫南燕，「這裏頭有兩萬兩銀票，你們拿著錢，去遠一點的縣城做些生意，足夠你們食無憂了。」

「這麼多？」

雖然早料到晉國公給的錢會比開口要的高幾倍，可真到了這一刻，依舊要裝作驚訝的模樣。

「兒不敢要這麼多錢，父親，您還是拿一些回去。」

「你就收著吧。」晉國公按住的手，「為父是國公爺，這些錢可不會影響生活，所以你就犯不著擔心為父了，要多擔心擔心自己。」

「是，那兒就收著了。」

「南燕啊，以後能不回來就別回來了，若實在想念為父，等過幾年，玉禮對我的看管松一些了，你再派人捎信過來，說不定咱們父還能再見上一面。」

「我知道，我不會讓父親再為難了。」溫南燕點頭道，「兒這兩年一定不會回來了，不讓您心，不管兒在何，都會為您祈禱的。」

「好，你只要心裏記掛為父就好了。」晉國公鬆開了的手，「你們走吧。」

「兒拜別父親。」溫南燕又朝晉國公鞠了一躬，而後抹著眼淚轉離去。

「姑父放心，我會照顧好南燕姐的。」苗凌楓朝晉國公作揖道，「您多保重。」

說完，他便也轉跟上了溫南燕的步伐。

晉國公著二人遠去的背影，輕嘆了一聲，隨即也轉往回走。

下次再見，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該死的溫玉禮，若不是，我一定還會是父親最疼的兒，會在國公府里好好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家不能回。」

溫南燕握了手裏的錢袋，此刻面上已經沒有方才的楚楚可憐姿態，有的只是沉與冰冷。

如今不得不逃到遠一些的地方去，可絕不會將仇恨忘卻，等有朝一日再回來，一定要溫玉禮付出代價。

想到這，轉頭問苗凌楓，「什麼生意來錢快？」

晉國公給的錢，若只是拿來生活，那自然是綽綽有餘，可若是用來報仇，那可遠遠不夠。

至也要像曾經的苗凌楓那樣，擁有足夠多的財富和人手，辦起事來也能更方便一些。

苗凌楓在生意場上歷練了許久，錢生錢對他而言想必不是難事。

「這兩萬兩的本錢，要翻到數十萬兩，需要多長時間？」

「南燕姐，這個真不好說。」苗凌楓回答道，「若說來錢最快的生意，那自然是青石散，可如果要賣這個東西，便需要有足夠的人脈，且合作的另一方也需要足夠有膽量才行，到那些膽小怕事的商人，這生意就不好做了。」

「除了這個，就不能幹點別的嗎？」

「你要給我一些時間，讓我想想。」

苗凌楓說話間，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攤開。

「西域回不去了，如果你願意離開中原的話，咱們不如一路向北……」

苗凌楓說話間，忽然聽到不遠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聲音。

不是人聲，不是鳥蟲鳴，而是昆蟲扇著翅膀的聲音。

他下意識轉頭去看，這一看，卻他大吃一驚——

幾丈之外，黑的蜂群正朝著他們這邊洶湧而來。

那蜂比尋常馬蜂的個頭還大些，通黑，尾帶刺，這讓他幾乎瞬間就聯想到了杜心飼養的毒尾蜂。

怎麼會？

一旁的溫南燕瞥見他吃驚的表，便也循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眼見著黑的蜂群靠近，頓時嚇得臉蒼白，「哪來這麼多馬蜂？」

「這不是馬蜂。」苗凌楓面十分難看，「這是毒尾蜂，外號殺人蜂，只要被它們蟄上一口，兩個時辰便會毒發亡。」

說話的同時，他已經拉扯著溫南燕的手腕迅速奔跑。

「咱們得趕找到水源，蜂群怕水，一旦咱們下了水，它們傷害不了我們。」

溫南燕聽著後不遠的靜，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咱們是怎麼把這東西招過來的？」

「應該是這附近的味道，把它們給招過來了。」

苗凌楓猜測到了一個可能，目一沉，「也許晉國公在不知時，上的被塗抹了招蜂的香料，毒尾群的嗅覺十分敏銳，是人的數十倍，有些氣味人不會輕易察覺，可毒尾蜂能靠著氣味準地捕獲到方向。」

溫南燕聽聞此話，心裏一，「所以即便父親將邊的人給甩開了，也依舊沒有擺溫玉禮的掌控嗎？」

「當初杜心混晉國公府的時候，就是用這東西襲擊了寧王夫婦，可被溫玉禮逮住，不得已出了解藥，我為了防止背叛我，提前抓了的父親囚起來。之前在西域，用幫我籠絡了不富商，我想著還有利用價值才留下了，這回咱們的落腳點被發現，們父得救了，便敢毫無顧忌地背叛我。」

苗凌楓說話間，已經了拳頭。

杜心任務失敗之後，他特意派人去養蜂的地方，將剩下為數不多的毒尾蜂全用火燒死了，因為他自己無法控制蜂群，他又擔心杜心不忠，將來沒準會利用毒尾蜂來害他，索就一隻不留了。

可他沒想到，今日又能見到蜂群。

那麼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早就背著他在其他地方也養了蜂！

「它們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溫南燕聽著後群的嗡嗡聲，恨不得把耳朵捂。

「南燕姐別慌，前邊有河流。」

苗凌楓拉扯著，幾乎用盡了渾的力氣在跑，眼見著離河流越來越近，卻有兩道輕如燕的影子從半空中掠過，落地時直接擋在了他們前。

正是他們如今最想躲的人，溫玉禮和蕭雲昭。

溫玉禮站定的那一刻，朝他們亮出了手中的長劍。

苗凌楓當即止住了步伐，避免撞上劍尖。

溫玉禮沖二人冷然一笑，「還想躲哪去？嗯？」

溫南燕幾乎要把給咬破。

前方是仇人，後邊是蜂群，幾乎無路可退了。

「你以為父親甩開了隨從獨自前來，我就沒有辦法找到他了嗎？」

溫玉禮說著，視線一轉落在苗凌楓上，「你很聰明，但運氣不會永遠站在你這邊，當初你想用毒尾蜂來害我們沒害，今日就讓你也來嘗嘗被毒尾蜂蜇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