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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第1285章 就怕題外話

此時山頂出現了一撥劍修,氣勢驚人。

仙槎擡頭瞧了瞧,嘖嘖不已,好大陣仗。

嚇唬我?當我嚇大的?

邵雲巖劍去了涼棚那邊,糟心不已,神鬱郁。

夫人以心聲詢問邵雲巖:「他們怎麼來了?不是說好了,扶搖洲創建下宗的時候再面?」

邵雲巖沒好氣說道:「沒所謂。」

高爽,仙人境。郭渡,玉璞境劍修。他的道凌薰,卻是一位蠻荒劍修,同樣是玉璞境。此次跟郭渡一起「做客」浩然天下,有那夫唱婦隨的意味。金鋯,玉璞境,出太象街,家族祖輩與齊氏世代好。子劍修竹素,出玄笏街,擔任過齊家供奉,與那舊一脈的劍修竹庵,是同族。黃陵,又是一位仙人境,好酒,佩劍「三窟」,極有來頭。他與玉璞境劍修宣,各自擁有一座城外劍仙私宅,金剛坡和白毫庵。子劍修梅龕,玉璞境。那弟子,化名梅澹盪,道號震澤,蠻荒劍修,卻是一位仙人境。兩百餘歲的時候,躋仙人境。

九位供奉、客卿,不是仙人就是玉璞,皆是從死人堆裡殺出個上五境的純粹劍修。

所以說那撥加龍象劍宗的百餘個不記名弟子,若能留下練劍,福緣定然不差。

再加上齊廷濟,陸芝,飛昇境。邵雲巖,酡夫人,玉璞境。

若是再有幾位離開蠻荒的私劍,能夠來到浩然天下這邊?

夫人掩笑道:「生什麼悶氣,也不曉得還?」

邵雲巖瞪眼道:「那換你去?」

夫人捧腹大笑,「不敢不敢。」

海上,老舟子嘖嘖稱奇,「齊老宗主真是了不得,除了劍穩居劍氣長城第二,收買人心的本事也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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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見也懶得見我一面,我這下子算是心無芥了,畢竟我要是能有齊老劍仙一半的家底,但凡跟一個玉璞境廢話半句,都算跌份。」

山頂這些劍修,如今也學會了浩然雅言,梅澹盪疑道:「師父,這傢伙誰啊,說話夠難聽的。」

糞缸裡泡大的麼,這麼臭?

不都說浩然天下這邊的煉氣士,一個比一個長袖善舞、明油嗎?

梅龕曾經在家鄉傷,在戰場積攢了足夠戰功,去過一趟浩然天下,遊歷了幾年,之後纔去的蠻荒天下。所以梅龕對這位大名鼎鼎的老舟子,可謂如雷貫耳,以心聲提醒道:「千萬別跟他對話。」

高爽笑問道:「仙槎道友,久聞大名。」

「報上名號,境界。」

仙槎一挑眉頭,「若是同爲玉璞境,我便斗膽與你隨便聊幾句,若是個高高在上的仙人,我便不配跟你說話。這個新鮮道理,是剛從齊老劍仙、你們宗主那邊學來的。」

邵雲巖長吁短嘆,頭疼不已。

一揮袖子,水霧朦朧,不讓那些剛剛上山的本洲劍修聽見這些言語。

高爽自報名號,卻有意藏拙,只說自己是玉璞。他有些好奇,倒想看看,是怎麼個隨便聊。

仙槎思索一番,點頭道:「聽說過一些事蹟,家境貧寒,出低,卻是年時就當上了劍氣長城的私劍,越境殺妖頗多,一路躋的玉璞,再去蠻荒。」

高爽一時語噎。

老舟子翹起大拇指,「確是一條好漢,不孬,該你當這宗主的,我若是齊廷濟,就會主讓賢。」

高爽沉默片刻,無奈道:「你說的是黃陵。」

老舟子故作恍然,「那就是我記錯了,說岔了。我只曉得高大劍仙,不認得什麼玉璞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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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黃陵已經完全不敢接話了。

仙槎向那個沉默的黃陵,「我跟姓馮的,關係一般,就只是喝過頓酒。他今天若是在場,相信也會說上一句,劍修黃陵不曾辱沒了佩劍"三窟"。」

「三窟」的上任主人,姓馮,自號太平老人。佩劍銘文「日月行天,神州舊主」。在浩然天下,名氣極大,曾經跟龍虎山天師一樣,下了山,就只做一事,斬妖除魔。淥水坑,鐵樹山,還有中土大妖周乎的渡口等地,一向以劍客自居的老劍仙都曾一一拜訪過。只說那劍柄上邊所纏繞的線,便是世間品秩最高的一條捆妖繩。

若是話說到這裡便打住,就不是顧清崧了,黃陵剛要開口,老舟子便說道:「我還是那句話,該你當宗主的,下次你們祖師堂議事,可以好好聊聊。」

黃陵只得繼續當啞

齊廷濟以心聲提醒道:「姓顧的,什麼都可以罵,只有一件事,勸你不要胡扯。」

病!」

仙槎冷笑不已,「是選你還是選,都是這撥劍修的自家事,我一個外人,扯這個作甚。」

劍氣長城的私劍當中,就只有邢雲和柳水,選擇去了末代所在的青萍劍宗。

當然在他們之前,還有個在避暑行宮待過的米裕。

邢雲和柳水聯繫過高爽、宣他們幾個,但是他們最終都沒有選擇青萍劍宗,各有各的道理和理由。比如梅龕確實喜歡這邊的梅花,的弟子又是蠻荒妖族,青萍劍宗還在那扶搖洲。

仙槎只是多替那姓陳的小子惋惜幾分,這撥劍修,可不止是境界不低那麼簡單,一個個的,關鍵是都負一份劍道氣運。聚攏在一起,就可以給宗門帶來一份玄之又玄的大道氣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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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不該讓的。

還是年輕,還是臉皮太薄了。

不過就像仙槎自己所說,這種關起門來的自家事,外人不必說道。

陸芝站起,皺眉道:「仙槎道友,勞煩說正事。」

仙槎在陸芝這邊,算是破天荒的好說話了,果真朗聲道:「陸芝,聽說你還沒有親傳弟子?」

陸芝點點頭。

仙槎指了指船頭那邊的,「正好,幫挑師父來了。」

夫人疑道:「我沒有聽錯吧?」

吳曼妍神采奕奕,自言自語道:「得是如此這般的出山遊歷,纔算真正的豪傑。」

要跟陳那般練劍,要與老舟子這般行走江湖,纔算劍仙!

陸芝看了眼那,這麼巧?自己剛想要收徒,就來了?

陸芝形化虹,落在船邊,問道:「蛟龍之屬?」

仙槎說道:「程三彩,出蛟龍。」

陸芝笑問道:「覺得我如何,能不能當你的師父?」

程三彩使勁點頭,說道:「願意至極。」

陸芝好奇問道:「爲何?」

程三彩老老實實說道:「就憑老顧不敢罵你。」

老舟子立即不樂意了,「怎麼說話呢,我是個悶葫蘆,一般不隨便罵人。」

陸芝開懷笑道:「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跪地不起,磕了三個響頭,「弟子程三彩,拜見師尊。」

陸芝蹲下,想要攙扶

不曾想又砰砰磕頭三下,悶聲道:「師父先別急,容我再磕三個。」

認了師徒,程三彩站起,陸芝這才笑問道:「是劍修麼?」

程三彩理直氣壯道:「不是!」

陸芝雖然有些意外,但沒有任何介意,點頭道:「沒關係,慢慢來。」

老舟子驀的一竹蒿敲水,再怯生生道:「我師父是不是來過這裡?」

陸芝點頭道:「來過,沒聊你。」

老舟子苦笑不已,這娘們不厚道,何必傷口撒鹽。

出海訪仙也好,泛舟遊湖也罷,天心明月,舟中披夜起,香草人之幽幽沉,猶怕蛟龍聽。

修道之士,境界再高,不放其心,終究是漂泊無依的孤魂野鬼。

陸芝與仙槎聊了些陸沉來到龍象劍宗的事蹟。

上次陸沉趕來龍象劍宗,主要有三件事。

齊廷濟先前從他那邊購買了三張玉樞城洗劍符,讓陸芝以大符洗飛劍「北斗」。

陸掌教怕齊老劍仙假公濟私,用了洗劍符。

再就是想要多看幾眼劍盒,沒了劍盒,那座觀千劍齋就像缺了鎮館之寶,失

至於劍盒本就是仙兵品秩的重寶,陸沉倒是不甚在意。

除了窮的叮噹響的南華城不提,白玉京四城十二樓,那麼多的庫藏寶,數都數不過來,偶爾有那古生出靈來,自己長腳跑了兩三四五件,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這是小事。

真正的大事,是陸沉需要爲白玉京當一回說客,代爲邀請陸芝去玉樞城煉劍。

吩咐下此事的,正是道祖。

齊廷濟很希陸芝能夠去白玉京修道,勸過兩次,甚至不惜說了一番「大可以離譜牒、更換門庭」的敞亮話、到底話。

誠然有一定的私心,白玉京神霄城那邊,已經有了一撥劍氣長城出的劍修,再有刑豪素也去了那邊修道。齊廷濟也想讓陸芝進白玉京,幫助他和宗門與青冥天下結下一樁香火緣。

道人的境界一高,天下人間就小了。

志在合道的齊廷濟對那青冥天下,是有些想法的。

但是齊廷濟更多還是真真切切,希陸芝能夠開闢出獨屬於的一條劍道。

可以比齊廷濟的大道就更高。

修道之人心心念唸的「功德圓滿」,傳言唯有躋了十四境,才知道這四個字的真正意義。

陸芝的資質,機緣,,履歷,清清爽爽,歷歷分明,當得起這份期待。

齊廷濟絕不是那種樂意與人隨便心的人,在劍氣長城,他跟董三更的格截然不同,跟陳熙也不一樣,至多是與納蘭燒葦還算有份。齊廷濟心知肚明,老大劍仙並不好看自己。但是無所謂,一樣米百樣人,各有各的道路可走。

齊廷濟對待陸芝,自然不涉男,純粹是欣賞,是羨慕,甚至偶爾還會有幾分嫉妒。

天地間竟有這等人作那般事。

道祖都親自發話了,你陸芝爲何不去?

劍氣長城的本土劍修,對那青冥天下和白玉京,從來沒有什麼見,對其觀遠遠好過浩然。

青冥天下,萬年以來,有幾個道士,能夠被道祖邀請去往白玉京修行?

連那餘鬥和陸沉,都只是大掌教寇名的代師收徒,至於關門弟子,道號山青的年輕人,也是陸沉學那大師兄的代師收徒。

陸芝的兩把本命飛劍,一顯一,「抱樸」,在戰場上從未祭出殺敵的「北斗」。

前者擁有兩種本命神通,都與道家淵源很深,至於那把殺力巨

大、堪稱超乎想象的飛劍「北斗」,只需知道一句「北斗注死」,便足夠讓與爲敵者背脊發寒了。

陸芝所求,只是城頭刻字。

遙想當年,劍氣長城跟蠻荒天下的那場十三之爭。

陸芝就曾找到老大劍仙,給安排一頭飛昇境大妖。

老大劍仙卻說對陣名單,得看中土家陸氏和蠻荒的「猜拳」結果。

妖族那邊,最終與陸芝對峙的,是一頭仙人境劍修。

陸芝找老大劍仙聊此事的時候,齊廷濟恰好就在一旁。

年輕覺得陸芝的未來劍道就,可能比齊廷濟更高,陸沉覺得並非可能,而是一定。

當世仙人當中,開闢府數量最的,就是陸芝,沒有之一。

一些個府境,都有可能比陸芝開府更多。

八把道門法劍,各有一條劍脈可以傳承。

陸芝若能將一把把法劍全部煉化,擱放在一座座新開闢的本命氣府之,豈不是天作之合?

將來再去白玉京修道,就是一件再自然而然不過的事

從一開始出劍匣,就打了小算盤的陸掌教當然不會收回。

聽過了一些看似清湯寡水的事,老舟子沉默許久,「師父總是老樣子。」

陸芝也不知如何安別人。

程三彩卻是知道,老舟子吃飯的時候時常這樣,勸也沒用。

仙槎回過神,臉恢復如常,提了提竹蒿,說道:「我就不在這邊繼續礙眼了。」

老話說了所有的道理。常言道了人間的悲歡。

可有些人有些事,不管是過錯和錯過,就像一壺酒,飲時總覺滋味一般,不曾想後勁真大。

那些彎著腰、扣嗓子也吐不出的酒水,大概就是無法與他人言說的憾。

怕就怕,我輩有限人生無限愁,不過是幾句題外話。

仙槎對那說道:「既然認了師父,就好好作徒弟,有個善始善終,莫要學我……」

看著皺著臉的老舟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老顧,走了啊,記得以後照顧好自己,別那麼欠,下不平事多了去,也不是罵幾句就能擺平的。」

仙槎神舒緩幾分,笑罵一句臭丫頭。

程三彩小聲說道:「那件事,預祝順利。」

仙槎點頭道:「借你吉言。」

「老顧,真走了啊。」原本笑容燦爛的霎時間就哭鼻子了。

仙槎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小姑娘,山中修道,尤其是進了規矩森嚴的宗字頭仙府,不比無拘無束的野修生涯。」

「學道,心中要有個"敬"字。做事,得有個"怕"字。爲人,需有個"誠"字。」

「這些個道理,有些大了,靠我自己的悟,是打破腦袋都想不出來的。今日一別,照理說你拜了師父,當然值得道賀,我沒什麼可送的,便將三個字送你了。」

「有今天這開場白打底子,他們那些一貫眼高於頂的劍修,便不敢太過輕看你了。但是要想讓那些劍修高看你,仍需你自己努力,珍惜福緣,勤勉修道。」

「曉得了!」

「把鍋碗瓢盆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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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院落,四下無人,朱斂罕見摘了那張老者麪皮,出真容,躺在藤椅上邊搖著扇,閉目養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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