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繼續往前走,過了一會兒,郗云看到眼前出現一道石階。
兩人沉默地沿著石階往下走,周遭闃然無聲,只有若木的腳步聲在空空的窟中回想。
不知沿著石階走了多久,腳下傳來聲響,聽不真切,似有人在哭號,又似野的嘶吼,那聲音似乎能穿人心,讓人不由自主同地悲戚起來。
郗云沒有多問,只是繼續跟著若木往地底深走。
那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漸漸的好似就在耳畔。
若木終于停下腳步,抬了抬手,黑暗中有星星點點的亮起,起初猶如螢火,漸漸的越來越亮,竟是無數青白的魂火,那些魂火扭曲著,著,變換著,能看出類的形狀,卻不同于郗云見過的任何一種靈。
魂火逐漸將周遭映亮,郗云這才發現他們的地方是個高廣的圓形窟,抬頭幾乎不見窟頂,九數十人合抱的巖柱矗立在窟中,一在中間,其余八環繞在周圍,每巖柱四周都縈繞著充沛的靈氣。
巖柱中間是一個刻滿符咒的圓形祭壇。
而每巖柱頂上則用玄鐵鏈鎖著一種巨大的異,玄鐵鏈穿過牠們的四肢、軀干,將其牢牢綁縛在柱上,瑩藍的從牠們的傷口里流出來,順著巖柱上的凹槽淌下來,沿著回環盤繞的符咒匯聚到中間,化作沖天的靈氣升騰起來。
這些異面容猶如麗的子,頭上生角,軀如馬,銀白的鱗片從后背一直蔓延到龍一般的長尾上,那種哀婉悲戚又絕的哭聲便是他們口中發出來的。
晶瑩的淚珠大顆大顆從他們麗的眼睛里滾落下來,落到地上,變一縷縷不祥的黑霧,頃刻間便滲地下不見了。
郗云認出了這種不祥的霧氣,也猜到了這些異是什麼,他以為世間不會有什麼搖他心神的東西,但眼前的景象還是令他陣陣發寒。
“昆侖峰下鎖乘黃,”若木道,“這些便是世間僅有的九只乘黃雌,所謂的煞霧,只是這些瑞年復一年的眼淚和怨氣罷了。”
“是誰?”郗云問道。
若木掀了掀眼皮:“你已經猜到了,不是麼?”
郗云默然。
若木道:“將乘黃鎖在這里的人便是昆侖宗的祖師,他不是昆侖君,不過第一任昆侖君便是他親手培養的。”
郗云不寒而栗:“為什麼?”
若木平靜道:“這方天地中原本沒有清微界和凡界之分,數萬年前上古神明紛紛隕落,靈氣復歸天地,澤布蒼生,漸漸生出了飛禽走、人、妖、魔和山水魅,蒼生各憑天分靈修煉。漸漸的,有人發現天地間的靈氣太稀薄太分散,如此修煉太過緩慢,便有一位不世出的大能聯合各族族長、妖王與魔君,在昆侖峰下布下這大陣,用上古留下的九頭神乘□□陣,以昆侖峰為樞軸,將天地間的靈氣匯聚到一起,生生造出了一個清微界來,從此才有了仙凡之分。
“那些大能和妖魔妄圖用這大陣為他們汲取天地間的靈氣,助他們得道飛升,卻不知自己弄巧拙,他們逆天而行,致使失衡,上古神的怨氣滲地脈,化為冥妖,一次次地為禍人間。”
祂頓了頓道:“這便是你不惜負妻殺守護一生的東西,你的大義。”
祂的聲音平靜冷淡,并沒有什麼譏嘲得意味,但郗云只覺這一切荒謬得像個笑話。
他為之奉獻一切、犧牲至親的大義,原來是一個邪惡的陣法,一個虛假拙劣的“仙界”,一群人不知饜足的貪。
他一直平靜的臉終于有了變化,就像一塊堅冰出現了道裂痕。
“不可能,”他喃喃道,“這只是幻象……”
若木道:“是真還是假,你心里明白。從來不是什麼不祥的兇邪,你們才是。”
郗云
可是這怎麼會是真的?他的素心為了誕下羲和傳人不惜耗盡自己的生命,從那天起他便注定了無法回頭,他本來還能用大義和負山者的使命來麻痹自己,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所謂的負山前行,只是個笑話。
郗云忍不住笑起來,笑出了眼淚,滾燙的淚灼燒著他的殘魂,他就好像在沸油里慢慢煎熬,但這些痛楚已不算什麼。
他跪在地上似哭似笑,在乘黃凄慘悲切的哀鳴中,他這荒唐可笑的一生,終于走到了盡頭。
若木冷眼看著他最后一縷魂魄化為烏有,一代大能終于魂飛魄散,死道消。
……
應龍在天際變一個金的小點,姬殷仍舊站在原地怔怔地著。
老道嘆了口氣:“姬仙君如今有何打算?”
姬殷先前一直在擔心冷嫣的安危,直到此時才想到自己,心里一片茫然。
他忽然發現自己無可去。
他還是重玄弟子,但知道了前世的一切,又親眼看到師父和正道道友們的所作所為,他怎麼還能回去?
可是背叛宗門,他又能去哪里?
他著連綿起伏的沙海,發現這茫茫天地間竟已沒有他的容之。
老道同地看著他:“姬仙君不如先跟老朽回舊城里,待傷養好再做打算。”
姬殷遲疑了一下,搖搖頭:“多謝道長好意,在下還是不去叨擾了。”
老道知道他境尷尬,并不強求,只將若木給自己的那瓶靈藥也塞進姬殷手中:“仙君帶點藥在上,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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