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百無聊賴地等了約莫一刻鐘，那小人終于回來了。

“啟稟神尊，”小銀人道，“歸墟近日易主了。”

若木來了些興致：“哦？”

歸墟底下不知有多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無休無止地互相廝殺、互相吞噬，最后勝出的那一個便是歸墟之主。每一任歸墟主都不是善茬，有大魔，有大妖，也有上古的兇。

小銀人道：“神尊可知上一任歸墟主是誰？”

若木道：“是誰？”

祂一向不關心那大坑底下的事，只依稀記得是個男人。

人能從一群妖魔鬼怪中穎而出，必定比妖魔更兇殘百倍。

小銀人道：“上一任歸墟主是偃師宗宗主，五百多年前來到這里的。偃師宗源出昆侖，不但劍法了得，一手傀儡出神化，奪天地之功。不過五百多年前突遭九大宗門聯手圍攻，滿門上下魂飛魄散，只留下這個男人來到這里。四百年前他殺死前任歸墟主，便從未遇到過敵手。”

若木道：“本座想起來了，在他之前是只魔蛟霸占著那大坑。”

“神尊英明。”小銀人諂道。

可惜這小人是祂自化，這奉承話聽起來也沒什麼滋味。

若木道：“這回又是什麼東西？”

小銀人道：“回稟神尊，這回不是東西，還是個人，一個人。”

若木眼前忽然閃過一雙傷孤狼般的眼睛，不過他立即便將這荒唐的念頭拂去。

那子只是個凡人，雖僥幸殺了狐妖，奪了妖丹，這樣的魂魄，下歸墟不到三個時辰就會被撕碎片。

小銀人見主人沉，小心翼翼請示：“神尊，咱們要不要出手？”

若木道：“暫且不必理會。若是太礙事，大不了把那大坑填了。”

小銀人道：“神尊英明！”

若木不耐煩地一拂袖，那碎的小銀人頓時變回葉片，落到水面上，悠悠地飄遠了。

若木乜了眼“咕嘟咕嘟”冒泡的歸墟，冷哼了一聲：“真是水淺王八多……”

話音未落，忽聽轟然一聲巨響，只見一道黑龍般的氣柱從歸墟中直沖出來，引得弱水噴涌倒灌，黑霧四彌漫，遮蔽了銀白的天空，周遭一下子暗下來。

黑霧中一道人影漸漸顯現，瘦削，頎長，單薄，是一個子。

隨著黑霧逐漸消散，子的廓越來越清晰，倒像是黑霧凝聚了。

子一窄瘦的黑，頭發高高束起，眉眼極艷麗，又極冷峭，一雙點漆般的眼瞳深不見底。

的左手提著把通烏黑的劍，那把劍簡直不能稱為劍，既沒有劍鞘，又沒有劍鐔，充其量只能算塊薄鐵片，甚至都沒有開鋒。

就提著這片不倫不類的東西，踏著弱水，向若木走來，步履從容，甚至有些漫不經心。

若木一下子認出了那雙眼睛，的眼神不再似落魄失群的傷孤狼，卻像狼王，冷酷，沉著，謹慎，又篤定。

“是你。”若木幾乎掩飾不住驚喜。

隨即祂意識到自己失態，自覺有失份，便皺起眉頭，挑起下頜：“你又來了。”

“是。”冷嫣平靜道。

若木上下打量了一眼：“你就是新的歸墟主？”

“是。”冷嫣道。

若木道：“那男人呢？”

他并未指名道姓，冷嫣卻知道他說的是誰，淡淡道：“我殺了他。”

盡管早有所料，聽親口說出來，還是令人悚然，這輕描淡寫的四個字里，必定藏著一場令風云變的惡戰。

若木又掃了一眼：“你這副傀儡難看死了。是他做的？”

其實非但不難看，還是祂見過的最好看的東西，只除了祂自己在弱水中的倒影。祂只是不想讓太得意。

冷嫣道：“是。”

若木這回真有些意外：“你既要殺那男人，他又為什麼幫你？”

冷嫣淡淡道：“他在臨死前給了我這副軀和所有傳承，作為回報，我替他報仇。”

若木道：“你可知道九大宗門都是他仇家？”

冷嫣道：“但罪魁禍首只有一個。”

若木道：“是誰？”

“重玄。”冷嫣淡淡地說出這兩個字，仿佛這兩個字與毫無瓜葛，只是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若木道：“就憑你一人？”

冷嫣點點頭：“就憑我一人。”

若木輕嗤了一聲，顯是笑不自量力：“你在那坑底想必不知道，謝爻一百年前已繼任昆侖君。”

昆侖是連接三界的中軸，也是支撐整個清微界的支柱。重玄同樣源出昆侖，重玄的上古護宗大陣便傳承自昆侖，昆侖君為陣主，繼承法陣之力，也承擔守山之職，雖未飛升，也算得上半個神祇了。

若木以為會吃驚，不想那子神依舊淡淡：“我知道。”

若木道：“那你也該知道，人是殺不了神的。”

冷嫣道：“是，我知道。”

“你還要去？”

“是。”

若木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子的固執祂有些著惱。

“好言難勸該死鬼，”他沒好氣道，“你可以走了。”

冷嫣卻站在原地不。

若木道：“你既然能從歸墟出來，想必也能從這里出去。”

冷嫣道：“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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