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歲艱難的啟,小聲嘟囔:“我不認識他們。”
“我認識,個高兒的那個,是孫總商家的小兒子。”沒計較這娃娃驢不對馬的回答,順著說道:“所以,真是他們讓你彈我的?”
瀘州鹽行有三大總商,孫家便是其中之一,和攖寧沒什麼集,不過在聚香坊遙遙見過一面,那孩子和他阿爹坐在一兒,跟頭的買家還好一番嘆——‘這年頭做什麼買賣都沒他們鹽商賺錢,干一年賺的銀子,夠花十輩子’。
李歲意識到自己被套了話,氣呼呼的扭了臉不去看攖寧,臉難堪起來:“你這麼有本事,怎麼不去自己問。”
話音剛落,一柄鑲金線的劍鞘擊在肩頭,錐心的疼令他立時坐倒在地上,臉蒼白如紙。
宋諫之沒有那份哄孩子的耐心,已然了手。
但他多也想到了攖寧那副豆腐一樣的心腸,劍刃并未出鞘。
攖寧起按住了宋諫之的手,輕聲說了一個“別”。
自己頭上捱的那下算不得疼,而且這孩子看上去瘦骨嶙峋的沒個人樣兒,就是上犟了些,順哄哄便好了,確實不大忍心看個沒有自己高的孩子這份罪。
比起這些不當的,攖寧更想弄明白自己關心的事兒,卻忘后還有個更難哄更任的在等著。
有些惴惴不安的著耐心耗盡的晉王殿下,他的眉眼在這份暗中顯得格外凌厲。
攖寧兩手一并,抱住宋諫之執劍的那條胳膊,搶先鎖住他一只能殺人的手,跟個秤砣一樣掛著,臉都在他小臂上得變了形,急切的央道:“再等等嘛,我還有事要問,很快就好,絕不耽誤你時間,大不了餅我不吃了。”
出三指頭發誓,手里松了下,又忙不迭的纏了上去。
宋諫之睨一眼,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那就是有戲,得好好哄。
攖寧愈發真誠的擰起了眉,黑葡萄似的圓眼睛地著他,無聲的比著口型:“求求你。”
這尊閻王也算是變相的給自己出頭,不過更重要的原因應該是等沒了耐心,他的耐心約莫和自己的膽子差不多,都是豆子大小,攖寧暗自揣測道。
宋諫之任將自己袖拽的生了褶兒,良久,才不急不慢的收回劍。
攖寧不著痕跡的松了口氣,殷勤的平了小王爺皺皺的袖,轉再度面向李歲,借勢扮起了紅臉:“看吧,你再不說他真要手的。”
“我才不怕。”李歲眼眶都染紅了一圈,上還不肯半分怯:“我才不像你一樣慫。”
“要哭不哭的,”攖寧拿帕子胡給他抹了把臉,沒什麼好氣兒的嘟囔:“丑死了。”
這個嫌棄的語氣是跟宋諫之學的,七分像,就夠扎孩子心了。
李歲鼻子,鼓著臉更不肯開口了,直到攖寧的指腹輕輕蹭到他眼尾,他才扛不住,吐出一句:“他們說給我五兩銀子的,但我不認識他們,就是在街上到的。”
他兩日沒吃飯了,五兩銀子不能買包子,還能給阿爹抓藥。
李歲鼓著臉咬著牙,極有骨氣的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賣可憐,不管怎麼樣,打人是不對的,他心里知道。
攖寧對上他那雙起了霧的眼睛,一手托著下,小聲嘀咕:“可你是從鹽井來的,怎麼不認識……”
話未說完,忽然想到,此番回瀘州的一大原因便是查私鹽,后半句話囫圇吞回了肚子里。倒不是覺得這小娃娃在騙人,只是下意識接了一句。
李歲瞪大眼著,雖然沒說話,但眼中的詫異已經將他心思賣了個徹底。
“想問我怎麼知道的?”恩師就在后,攖寧雖然有些得意,但也不敢賣弄的太過,依樣學樣的放了鉤子,沖李歲招招手,等孩子按捺不住好奇湊到面前,小聲繼續道:“我可以告訴你,但等下我問的問題,你都要老實回答,嗎?”
李歲鼓著臉略一思索,而后輕輕點了下頭,眸中藏著點興,大約是沒想到自己還能和大人做易。
再犟也只是個孩子。
攖寧指著他手背上的白霜似泛白的皮,逐一剖析道:“和鹽作伴久了,皮就會漬的泛白,鹽井里做工的人,十個有九個都是這樣。”
“還有,你上還有黏土味道,海鹽井邊呆久了,這味兒甩都甩不掉。”
李歲聽到這兒,抬手聞了聞,目中閃爍著不安。
“你聞不出來的,習慣了,而且,姐姐我鼻子靈。”攖寧仰著臉,角帶了點笑。
李歲卻不復剛才的雀躍,先是著,沒兩息便垂下眼,門牙在上碾了又碾,咬住泛白的一塊死皮。
最后,他抬眸看了攖寧一眼,有些不明顯的擔憂,小小聲問了一句:“你是從那兒逃出來的嗎?”
攖寧呆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李歲一雙圓眼睛里噙著淚,他努力瞪大了眼,不讓那淚珠掉下來,聲調更加小心:“還是跟我一樣,被扔出來的?”
問完他好似自言自語的念叨:“我高燒了四天,那些人以為我治不好了,留著也只能多吃兩天白飯,就趁我阿爹上工把我扔到了葬崗,不過我命大,自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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