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排來服侍的雌鬼蒺藜姬]

如此簡短的一句話里，神谷川看到了足足三個疑點。

首先是蒺藜姬的份，他現在有理由懷疑對方就是一直未曾面過的茨木子。

其次，如果蒺藜姬真就是大名鼎鼎的羅生門之鬼，那來到自己的邊，肯定不是真的為了「服侍」。

神谷川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暴了什麼；還是說這是某種考驗，茨木子想要近距離接自己親自驗貨。

暫時不明白鬼族那邊到底在盤算什麼。

還有最後的疑點，就是……「雌鬼」。

沒錯。

蒺藜姬可能不是蒺藜姬，也可能不是真的要來服侍自己的。

甚至還有可能，就本不是個雌鬼！

在大江山的傳說故事，以及「羅生門之鬼」的自故事之中，茨木子的別問題一直都撲朔迷離。

其形象也非常多變，備艷鬼與惡鬼的二象，甚至有時候還會以比較風雅的形象出現。

在很有名的「羅生門之對」逸聞中，平安時期的漢學家、詩人都良香還曾與茨木子對過詩。

「氣霽風梳晉柳發，冰消浪洗舊苔須。」

據說這詩的上句由都良香出，而下句就是羅生門上的茨木子接上的。

在「羅生門之鬼」傳說徹底活躍起來的平安時代，所謂的羅生門是指京都的最後一道城門。

平安末期武士階級已經開始崛起，皇家勢力衰弱，即使是京都都會有大片的荒涼之地，出了羅生門就是更加荒蕪的外郊，距離大江山也不算太遠。

此年久失修，破敗荒涼，時常會有眾多無人認領的被堆放在這裏。彼時人們相信，森恐怖的羅生門一層堆砌著死人，二層則住著鬼神，因此羅生門被描述為一扇通過生死，通過兩界的有神話採的城門。

而活躍於此的羅生門之鬼，也就是茨木子，有非常多的傳說流傳。

其中最出名的，當屬《平家語》裏面記載的茨木斷臂的故事：

源賴手下的驅鬼天王渡邊綱，在夜經羅生門時遇見一名貌的妙齡子，便同騎護送其回家。半路上子化鬼，渡邊綱與之搏鬥廝殺，最終斬下對方的一條手臂。

故事裏茨木子以份登場，在其他相關的故事裏也通常被描繪為年輕漂亮的細頸艷鬼形象。

而後酒吞子的傳說開始於大江山附近傳播開來。

酒吞子的故事在京都與大江山一帶，是晚於茨木子型的。

這一點間接印證了神谷川目前所掌握的一條線索——

酒吞很可能是八岐大蛇的子嗣，誕生於伊吹山，又出於某種原因來到大江山墮落鬼立業。

相較於在大江山一帶土生土長的茨木子，他屬於外來者。

酒吞子在大江山建立起了自己的勢力，而後茨木子大概被吸納伙。

於是在此之後，兩個鬼王在故事裏就是一同出現的了，茨木子在人們心中的形象也轉變為兇戾的惡鬼，通常被認為是酒吞的部下心腹，也開始有男的茨木子形象流傳開來。

可是因為有渡邊綱斬鬼手臂的故事在前，以及酒吞所代表的大江山給予人類的更多是外在的恐懼與震懾，而茨木所代表的羅生門則更多給人一種幽深森之。所以，茨木子相對於酒吞子會給人更偏的。

甚至在一些草子故事中，還有依舊不關於茨木艷鬼形象的香艷戲流傳。

而這些香艷戲的主自然是鐵打的茨木子，而男主角有時候是酒吞子，有時候是……渡邊綱。

其中和渡邊綱的故事又有多種桃版本延。

畢竟從聽故事者的角度來說，單講「渡邊綱夜裏驅鬼，斬下鬼的右臂」，聽起來索然無味。說「渡邊綱夜裏護送貌子，同乘一馬舉止親昵地回家」，好像也就那樣。

但要是二者結合，再搞點創新，將故事變：「渡邊綱在夜裏與艷的鬼糾纏打鬥，斬斷茨木一臂。後續二者又因此為契機，有了相相殺，不足為外人道的桃接……」

那不管是哪個時代的聽眾，都會豎起耳朵讓講故事者細說。

這些被人類添油加醋傳播的野路子故事，容保不保真不好說，但野是真的很野。

總之，在神谷川了解過的相關故事裏面，茨木子的別一直是眾說紛紜，難以下定論的。

在其為男的故事形象之中，通常就是酒吞子的手下。

而是形象的時候，則會被認為是酒吞的妻子，或者是與渡邊綱相相殺的艷鬼。

……

「如果蒺藜姬就是茨木子，那麼羅生門之鬼的真正別其實是？啊……該不會真是像草子故事裏傳的那樣，是酒吞子或者渡邊綱的孀吧？」

神谷川繼續打量蒺藜姬。

隨後又覺不妥。

茨木子的故事如此複雜，我怎麼能這麼草索就假定對方的別？

萬一這是個裝的男娘呢？

警惕！

話雖如此，但姑且還是先稱呼蒺藜姬為「」。

而且，不管蒺藜姬到底是男是，神谷川都不太想讓進宅邸「服侍」自己。

地下室里可還有神櫝在呢。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違心說道：「服侍的雌鬼我不太需要。我不近的，你們應該知道之前山男的那些妖，也都被我遣散了。」

「我不管你喜不喜歡，總之按照規矩，現在蒺藜姬屬於你。」金熊子的語氣不容置否，「鬼不會放手已經到手的東西！」

「那能給我換一個嗎？我是犬妖啊，再怎麼說，也得給我配個雌犬才對吧？」

「這個……」金熊稍稍哽住。

隨即他又去看邊的蒺藜姬，後者似乎是不神地給了他一個眼神的示意。

金熊的表變得為難起來，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后才大聲道：「就算你要雌犬……也可以是！」

說著又大力推搡了一把蒺藜姬，暴地將這白大氅的可人兒推得撲倒在神谷的腳邊，一鎖鐐啷噹響。

做完這一切，金熊子如釋重負，轉便走。

而剛才還和神谷聊人生，聊理想的星熊子，也收拾起酒碗，大步朝著大門走去，只是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神谷一眼，眼神格外複雜。

「這是完全不給我拒絕的餘地啊。」

這下子，庭院的中央就只剩下神谷川和蒺藜姬了。

「犬次郎大人。」

伏在地上的蒺藜姬仰起頭，潔白兜帽里有銀白的發束搖晃出來。而那自下而上注視過來的目，弱弱，真如溫馴的小犬一般。

那緻又魅的臉上，惶恐地出一抹笑意：「我會好好服侍您的。」

「呵……呵呵。」

神谷川的角。

行行行，這麼整是吧？

「既然你要服侍我，那麼蒺藜姬，先去把庭院打掃乾淨，之後還有其他事給你做。」神谷很快找回了主權。

既然你這麼想當我的「奴隸」……

那麼好，實不相瞞，我還擅長做「主人」的，有很富的相關經驗。

在你暴出真實意圖之前，咱們做戲做全套。

「好的，大人。」

蒺藜姬從地上爬起來，真就溫順地打掃庭院去了。

不過一套枷鎖在，使得的作遲緩。

纖細又婀娜的影，配上那沉重的鐐銬。和堅到近乎兩個極端的質在的上織，格外的突兀和刺眼，就這麼任由笨拙地工作，真是讓人心生不忍。

可神谷沒有太多憐香惜玉的想法，只是靜靜看著那被錮著的兜帽白大氅在怪石林立的庭院裏晃：

「蒺藜姬，你最好不要真的是茨木子。」

不然在我們撕破臉的時候，比起你亮明真，我這邊反而可以給你一個更大的驚喜。

……

金熊和星熊朝著各自的宅邸方向走去，二者會無法避免地順路一段時間。

「犬妖剛才應該沒有看出異常來吧？」

順利將蒺藜姬安到犬次郎邊的金熊，這時候的自我覺還算良好。

此刻的星熊搖搖晃晃，腳下走不出直線來，也沒有搭理金熊的話，只是在心裏暗罵了一聲蠢蛋。

但事實上，就算犬次郎意識到了蒺藜姬的真實份也沒有什麼關係。

星熊覺得，犬次郎是偏向「守序」格的。如果他猜到了蒺藜姬的份，且真的清清白白，沒有任何問題，那麼反而還會對蒺藜姬客氣一點。

在此基礎上，犬次郎和那位任的大人近距離接，如果能取得那位大人的信任，後續在大江山裏勢必會得到重用。

沒準真的能夠為天王。

但犬次郎真的沒有問題嗎？

從主觀上來講，星熊是這樣希的。

甚至在那位大人回歸之前，星熊子已經開始對犬次郎產生了一定的信任。

一個能陪自己喝酒聊天，並且能理解自己所講，心中所想的怪談，在大江山裏很難找出第二個來了。

可是那位大人所帶回來的消息……

蒺藜姬，也就是大江山裏的茨木子。

經歷過千百年前，和源氏一族的最後一戰，殘存的群鬼與大江山一起匿進了與現世隔絕的常世之中休養生息。被斬首的酒吞子顯出蛇神真，消耗神庇佑了幾個瀕死但還未死的手下，又在徹底癲狂失控之前退踞回伊吹大明神的神社。

後續又過了很久很久，倖存的茨木、星熊、金熊陸續蘇醒過來。

三者進行了分工。

由星熊和金熊留守，守衛酒吞子神社的同時，嘗試復興鬼族勢力。

茨木子則是離開了大江山，去尋找讓鬼王恢復正常的辦法。

而就在一天之前，長久以來了無音訊的茨木不聲地回歸了大江山，並且會見了兩位天王。

「我找到了一個讓王恢復的辦法，但是代價可能會很大。除此之外，我還得到了一個消息……」

茨木帶回來一則消息，一個完全出乎星熊和金熊意料之外的消息——

倭建命很可能要對新興的大江山勢力下手。

倭建命，神話里的武尊。

按照相應的傳說故事，這尊神明已經死了，死於彼時被認為是不服從管束的「邪神」伊吹大明神，也就是後來的酒吞子之手。

可是在鬼神的世界裏，發生什麼都不會讓人太過意外。

酒吞子按理來說也已經死在了源賴的手上，可他散盡了神后，還依舊扭曲地存活著，茍延殘。

茨木子不確定倭建命現在到底是以什麼形態存在的。

但去過伊吹山，在那裏確實到了武尊氣息的分明殘留。

倭建命肯定會來找酒吞復仇的。

既然武尊很可能會來報復大江山，那麼近期新出現在這裏的外來怪談犬次郎，自然就變得格外顯眼起來。

份神，外形模糊，實力強悍，出現的時間節點又如此的敏。

很難讓人相信他和倭建命之間不存在關聯。

哪怕是星熊子，心裏也重新生起了猜忌。

這或許也正是今天會比平時不，且突然來找犬次郎喝酒聊天的本原因。

或許犬次郎是武尊派來的細？

也或許他就是狀態不明的武尊本？

此外，尚未在新興大江山部過臉的茨木主提出，要去一對一盯梢犬次郎。

如果那犬妖是潛大江山的細，那我就潛到他的邊！

茨木子有一能夠完全掩蓋自己強悍氣息的枷鎖鐐銬，是在外四雲遊的過程之中得到的。藉助這裝備的掩護，倒是可以進行一些間諜工作。

而且，就算「蒺藜姬」的份被察覺到異樣也沒有什麼關係。

羅生門之鬼確實喜歡做一些近乎惡趣味的事，就譬如說化為的妙齡子，戲弄彼時還氣方剛的驅鬼天王渡邊綱，與其親昵地同騎一馬。

就算在犬次郎面前份暴，茨木子也會近乎明牌地全天候待在他的邊。

要是犬妖真的清清白白也就算了，但要是他顯出任何馬腳端倪，那茨木就會鬆開鐐銬對他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