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像群黑地聳起來，而後開始緩緩移，它們作僵而詭異，朝著神谷近。

或許是年歲已久，不石雕上面覆蓋著厚重的青苔和藤蔓。地藏原本和的面容在此刻顯得猙獰可怖，那些空無生機的眼睛直視過來。石雕的目落在上帶著實質的重量，就像是礫石擲來，砰砰地砸在上。

「嘻嘻。」「嘻嘻。」

石雕沉重的腳步聲中，夾雜著孩的笑聲。

神谷川可以看到，有大量的鬼嬰孩，怪笑著和地藏像一起涌過來。

那些鬼嬰孩頭顱都大的反常，沉甸甸垂在脖頸上，蜿蜒又猙獰的紫管，從額頭一直蔓延至臉頰乃至全。

它們和剛才山道里遇見的那些完全不一樣。

山道里的那些只是些遊魂，也不備什麼攻擊。

更多的只是對神谷這個來訪者到好奇，以及想要驅趕他離開。

考慮到墓園的不同尋常，那些嬰孩遊魂的驅趕行為，可以理解為善意。

而且，神谷家裏養的怪談孩子也不是一個兩個，如果從「吾及人之」的心理考慮，他甚至覺得這些遊魂還可的。

但墓園裏這些就不一樣了，它們怨氣極重，還夾帶著惡意。說是惡意也不夠全面，應該理解為混沌的意念，就是那種孩還未到教導，也不社會規則約束時最純粹的本，無關是非，沒有善惡觀念。

像一卷純白的紙張，也像一瓶純黑的墨。

「嘻嘻。」「嘻嘻。」

鬼嬰孩隨著地藏像蠕過來，向神谷。

它們之中不展出了攻擊，或許是想將今天貿然闖進墓園的來訪者撕碎。不為別的什麼，僅僅只是想將他撕碎而已。

這些大頭嬰孩，已經不能被視作單純的遊魂了，它們應該是「水子」。

在日本民間，因為早夭孩怨氣化作的兇靈，便被稱為「水子」。

伴隨著地藏像僵於地面的聲響，水子們包圍住了神谷川，墓園裏的鬼氣濃郁到眼可見，匯聚黑雲，遮蔽住了高的日，將這一片都籠罩進濃重的黑暗之中。

神谷將一文字出鞘，左手於刀刃上一抹——

刺啦！

幾聲雷霆怒響裂。

如同巨的息，低沉而悠長，像天鼓震鳴，讓人心悸。

漆黑的墓園裏，水子和地藏像形的包圍圈中，閃出一道耀眼的芒。雷電於黑暗中舞蹈，向高，每一次的閃，都像是天空的眼眸在瞬間睜開，又瞬間閉上。

刺眼的閃，猶如一條游龍在空中翻騰，瞬間將黑暗扯破。

神谷川的黑髮飄，立於水子們當中的拔影廓，被澄明徹的雷映照地格外耀眼。

「嗚嗚！」「嗚嗚！」

原本向他的那些水子，哭喊著避讓開來。

黑的地藏像也重新停下不，一尊尊從四面八方都保持著面朝神谷的狀態，原本空的眼神，似乎是變得清澈了幾分。

「媽媽！」「媽媽！」

水子們哭嚎起來，聲刺耳，讓人心煩意。

神谷川乾脆地出【報喪妖】，槍口直指天穹。

轟！

火槍槍口卷出紫電白芒，伴隨著如同妖悲哭一般的尖銳破空聲，雷肆意席捲。

如此驚駭，天地異的場景，倒是讓水子們瞬間止住啼哭，擁在一起，水般退開好遠。

也沒有哪一個水子，再敢靠近到神谷川邊了。

「現！」

一文字刀震嗡鳴，於空中劃出一道靛青的輕盈弧線，指向不遠破落的鬼子母神社。

被神谷雷法所威懾到的水子們，正都朝著那個方向跑去。

嘎吱——嘎吱——

原本就破敗不堪的荒廢神社，搖晃地更加劇烈。

坍塌一半的大殿裏面，鬼子母的神像微微發出慘白的芒。

而後，一道極其巨大的黑影從荒廢之中盤踞升空。

那黑影看起來是個，但面容和形都被黑氣所包裹，模糊不清，森然的鬼氣就如同焰火一般在的上燃。只能看見的虛幻長發凌飄舞，還有的腹部，是高高隆起的狀態。

因為形虛幻，所以可以看到部的況，在黑影的腹中，有一個巨大的胎盤，以及半型的胎兒。

「媽媽！」「媽媽！」

水子們歡騰爬向從神社中現的黑影。

不爬上的軀，但也有幾個被邊的同伴落摔到地上，哇哇哭泣。

那些上了黑影的水子擁蠕，麻麻在一塊，湊在黑影的上，凝一襲黑的衫搖晃。

「孩子……」

黑影俯下，將跌在地上的幾個水子抱起來，手臂攏臂彎，輕搖晃。

「大概荒神水平，這東西是鬼子母？」

神谷川稍稍仰起頭，看向荒社上盤踞的那個東西。

比起神明，這東西更像是妖怪，而且上居然有著和水子相同氣息的怨氣，那怨氣的厚重程度就算是整個墓園的水子加起來都不遑多讓。

現世里找到的鬼子母，肯定不是神明本。

估計這間破落神社在還完好的時候，是到鬼子母神力量庇護的。

結合北村山郡當地老人所言，這間神社在很久以前應該真的憑藉這神明力量，在超度早夭的孩亡靈。似乎周邊很多地區的夭折孩子，都會被父母送到這裏埋葬。

現在看到的「鬼子母」大概就是以前神明力量的現產。

至於現在為什麼看起來更像是妖怪。

應該是因為墓園裏的水子和怨氣，自被這些東西影響了。

滋滋——！

一文字上的雷游龍般繚繞在清澈的刀上，激得空氣鳴。

神谷川凝視了一陣奇怪形態的鬼子母，皺起了眉來。

「孩子……」那鬼子母也低頭，面孔之上那一對慘慘，又帶著慈彩的鬼瞳閃爍，「不要傷害，孩子。」

「這些水子很危險。」

「孩子……是無辜的。」

鬼子母將嗚嗚爬行，掛在上的水子們聚攏到了後。

神谷川有點明白過來，神力殘留化的鬼子母，為什麼會被水子們影響，變現在的樣子了。

大概沒有主，或者用強手段「超度」過水子們。

將這些怨氣凝的孩視如己出。

最初可能是放任一兩個難以用手段度化的水子留在墓園裏，而後經年累月，這樣子的水子在這裏越聚越多，凝聚在這裏的早夭孩怨氣，終於超出了神力所能制的閾值，所以反過來反噬了現在的鬼子母。

所以才會把那抹神力變現在的樣子？

你這是畸形的啊。

「神，加上長時間的怨氣侵蝕，現在的鬼子母……就先稱呼為鬼子母吧，差不多是荒神的實力。雖然這裏是人跡罕至的深山，但有荒神怪談存在，還有一墓園怨氣極重的水子，可北村山郡這邊卻沒有發生什麼和它們有關的怪談襲擊事件……不然對策室早就聞著味注意到這了。」

「也就是說，就算是現在這種樣子的鬼子母，也尚且還能勉強控制住這裏。也難怪這座神社會荒廢，可能是鬼子母有意為之，山道里阻止普通人登山的善意嬰孩遊魂，可能也是鬼子母安排的，這片墓園是真的不能再多聚集些難理的水子了。」

「不過，這地方就像是隨時會失控決堤的水壩，我懷疑就連鬼子母本也有失控暴走的可能。」

神谷在心裏評估這片靈異地點的危險等級。

覺是高危風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炸掉。

「離開！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鬼子母從闖此地的活人上到了明顯的威脅，依舊是保持護住水子們的姿勢，嘶吼起來，似乎是想將闖者退。

「媽媽！」「媽媽……他燒疼了我！好疼！」

「媽媽，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殺了殺了殺了！」

因為有強悍母親的庇佑，水子們再次歡騰起來。

這次展現出來的，就是純粹的惡意了。

它們想讓媽媽除掉這個釋放雷電恐嚇它們的惡人。

這個人類或許很強，但它們相信自己的媽媽更強！

「安靜！」

神谷一揮一文字。

「嗷！」

漆黑的巨影從他的後立起，犬神獠牙晃，猩紅的眼瞳之中閃爍出貪婪的火。

又有霧洶湧而出，洋搖曳，瑪麗拖著厚重砍刀從霧氣中走出來。圍繞著的九個紅靈，以孩的姿態，鼓臉吐舌拍屁朝著神社那邊的水子們挑釁。

想讓我們沒有爸爸是吧？

呸！我們媽媽才不答應！

最後是一道紫白襦袢盤踞而出，般若的三個面尖嘯著激起沉重的風，凝一道更為龐大的虛影。

空相惡鬼臉上半張面猙獰，出來的鮮艷如，一華服，帶寬解，出青灰的，袖口下的一雙巨爪鬼氣繚繞。

般若抬手給空相覆蓋上妒面。

空相惡鬼的影一下子被拉長，顯得詭誕無比。而後搖搖晃晃飄向墓園口，將那些在門口，張窺探的遊魂小鬼全都趕回了下方山道。

好孩子值得疼和捉弄。

但壞孩子應該被教訓。

接下來的場面或許會有點腥，般若姐姐表示好孩子們不要看。

三尊荒神現，那種深骨髓，威脅到命的恐懼，讓水子們一下子噤若寒蟬，不哭不鬧，也不再繼續向母親撒了。

「不要……傷害……孩子……」

鬼子母依舊固執地攔在水子們前。

「你的孩子們欠缺管教。」神谷川這樣說著，又同邊的般若對視，「哦，不包括山道里的那些好孩子。墓園裏的這些水子，我不會承諾不對它們用武力。」

「不要……傷害……」

「鬼子母，我來和你談個條件。」

「……條件？」

「你的本意不想傷人，但你似乎快要控制不住這裏了。如果水子傷人，那姑且還為人類一員的我，便有充足的理由將它們退治。你也不想看到你的孩子們到傷害，不是嗎？」

鬼子母安靜下來，沒有回話，只是繼續狐疑且提防地打量神谷和他邊三個氣息恐怖的荒神。

「直白說了，我想要你上屬於鬼子母神的神力量。把它給我，我會給你還有你的孩子們，安排一個同人類世界隔絕，不打擾的安靜去。另外，我會保障你的安全，你邊的水子裏，似乎有不是天生的壞種，也是——畢竟好孩子們都去守山道了。而這些壞種……一旦你失控，我懷疑它們會反過來分食掉你。所以，我來保障你的安全，如何？」

神谷川微笑著曉之以理。

和剛才說的一樣，他不會保證不對鬼子母還有水子們用暴力，如果談判失敗，那就準備攻堅。

不過，考慮到鬼子母似乎依舊留有理智，且在儘力控制這裏，還是先禮後兵吧。

「媽媽！」「媽媽！」

爬在鬼子母背上的一些水子，開始躁起來。

不過犬神提起角低吠，瑪麗的砍刀挲過地面，又讓它們快速安靜下來。

「不要……傷害……孩子。我會……給你力量……我會……跟你走。」

鬼子母一邊安後的水子，一邊斷斷續續給了神谷川答覆。

作為慈母，似乎將孩子們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而神谷一方實力強悍，只要他們想，就可以毀掉神社以及墓園，鬼子母是沒有多談判的籌碼的。

「很好。」

談話居然比想像之中的還要順利。

這讓自認為是「和平主義者」的神谷很滿意。

至於怎麼安置鬼子母和水子們，他是真的已經做好了打算。

這裏的地藏像，還有神社，全都搬到三途川去。

正好，葬頭河岸邊那些失控的葬頭小鬼，之前探索三途川的時候全被神谷退治了。

所以，山道里的遊魂好孩子們自由活，至於這些水子，就全給我去葬頭河邊疊石塔。

疊好又推倒重來的那種。

鬼神共主心善，就算這些水子得罪了自己，也只安排他們做點無休止的勞改造而已。

正這樣想著，只見神社前的鬼子母放下懷裏的幾個水子，出一手指：「我會……聽從你的安排……請你先……幫我找回……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