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你唯獨不是你自己
在工作日,為歌舞伎的小幡多門只負責表演,而小幡姬月則是要擔任丈夫的經紀人兼助理。
此外,司機的工作自然也是由姬月來負責,得開車將丈夫送至表演場所。
除了臉,歌舞伎的手也是異常金貴的,所以到達劇場后,行李得由姬月來提。
正式開始表演之前,姬月還要認真地同丈夫的同事們問好,要與劇場的管理人員和前來觀看錶演的觀眾通。
一切準備就緒后,才會坐下來觀看現場演出。
為了維持名門的形象,整場觀賞下來,臺下的小幡姬月必須始終端正坐姿,不能隨意做出大幅度的不得作。
對於這一切,小幡姬月已經非常的稔且習慣了。
「歡迎。」
「小幡夫人,今天也是一樣的彩照人,我可是很期待多門今天的表演啊。」
小幡姬月站在劇場的門口,和一個穿著和服來看錶演的老婦人禮貌寒暄。
雙方彼此鞠躬。
而在彎下腰的那一瞬間——
「不得!」
小幡姬月聽到老婦人的聲音響起。
錯愕的抬起頭,看到對方只是滿臉和藹溫順地站著。
「失格!」
「報警了對吧?真是丟臉。」
「完全沒有顧忌到小幡多門的聲譽,沒有顧忌到小幡家的名聲。」
「這樣也算是名門嗎?」
「……」
小幡姬月又看向四周。
那些冠楚楚,舉止得的客人們依舊神自然,可是那種突兀的,嘈雜刺耳聲音卻源源不斷從他們的上冒出,水一般四面八方捲來。
他們在說「那件事」……
那件事發生在去年。
起因其實很簡單,小幡多門這個人看起來溫潤如玉,但實際上貪好酒,時常流連於銀座的各個酒吧。
去年他因為酗酒鬧事,在一家夜店裏和人打得頭破流。
當時還在家中的小幡姬月得知消息,便急急忙忙趕去現場,並且報了警。
後續警察和記者趕到,這件醜聞也在第二天登上了報紙,被公之於眾。
之後針對此事,小幡夫婦多次向和公眾鞠躬道歉。
而小幡多門也因此停演了一段時間,才終於找到機會復出。
公眾對於這次的事件是怎麼看待的暫且不論,反正歌舞伎行業之,還有小幡姬月的丈夫還有婆婆,都將本次事件的錯誤歸咎到了姬月的上。
他們認為這個人愚不可及。
怎麼能報警呢?
如果趕到現場,選擇通私了平息事態,之後就不會牽扯出那麼多事端了。
什麼?通不了?
那就是小幡姬月辦事不利。
愚蠢且無能。
也是正因為這件事,原本就沒有生下男孩的小幡姬月在婆婆面前更加抬不起頭來。
背負上「給小幡家抹黑」這樣有罪枷鎖后,也做不了其他,只能日復一日的道歉。
僅此而已。
「愚蠢!」「無能!」「失格!」
「……」
那些指責嘲笑的囂雜聲響持續不斷。
「對不起,對不起……別說了,別說了!」
小幡姬月的神變得痛苦,顧不上面地捂住了耳朵。
下一秒,這些聲響終於靜止凝固,灰濛濛的霧氣又一次在視線之中瀰漫四溢。
那張三的隈取吞吐煙霧,緩緩顯現。
它又開口了:「你將維護丈夫家族的臉面視作自己的責任,因為你是旁人眼中的模範妻子,你是丈夫家族的外篇。」
霧氣凝固古怪的鏡面。
小幡姬月行僵般地抬起頭來,看見自己的臉上勾勒著複雜的獷紋路。
紅、藍、茶。
弔詭、神、幽玄。
三隈取已經覆蓋在了的臉上……
……
明明視線之中還充斥著灰濛濛的霧氣,看起來像是幻象一般的場景,但是小幡姬月卻忽然聽到一聲來自於舞臺樂師的高吼。
「咦~~~~喲~~~~~」
這一聲吆喝,大概類似於說書人的驚堂木,用以吸引觀眾注意,告訴大家——
好戲要開場了。
沒錯,好戲開場。
小幡姬月仍然看得見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霧氣,但是與此同時,劇場的舞臺和觀眾席位也出現在的面前。
舞臺當中稍微突出,上方的燈將霧氣瀰漫的舞臺照得通亮。
臺下的觀眾們穿著正式的和服,端莊地坐在席位上。他們當中有頭髮花白的老翁老婦,也有年輕的男。
如同蚊蟲般蠕的霧氣覆蓋住了他們的臉,讓所有人的面目都顯得模糊起來,但他們似乎對此毫不在意。只是一邊喝著飲料,一邊觀賞演員們的登臺表演。
凌的鼓點聲響起。
丈夫小幡多門出現在舞臺上,在音樂的伴奏下,進行著重重疊疊、流變換的舞蹈。
燈如流星般在舞臺上疾馳而過,又如煙花般絢爛綻放。
登臺的歌舞伎們們伴隨著唱詞和鼓點,按照有著嚴謹的節奏和韻律繼續起舞,舞姿靈而富有力度,像飛鳥盤旋,游魚搖曳。
空的目里倒映著舞臺上刺眼的華彩和脂,像是忘記了周圍那些不合理的霧氣環境似的,安靜異常,就是得地坐著。
「歌舞伎啊……」
說實在的,小幡姬月並不喜歡歌舞伎表演。
事實上,每一次觀看錶演對於來說都是煎熬。
或許是因為從小就被迫進行相關枯燥知識的學習,對於這項藝,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
因為學習過,所以知曉歌舞伎文化的一切。
能夠鑒賞,會看出來舞臺上丈夫的這個轉作,多麼完的詮釋了力量和,也知道下一個扮相表,將會有多麼的細膩生。知道丈夫正在舞臺上盡賣力地展現著每一寸、每一筋骨。
是的,全都知道。
但就是不喜歡。
就像是面對香菜,有人喜,有人厭惡。
這種喜惡無關對錯。
可是,小幡姬月的父親是歌舞伎,的丈夫是歌舞伎,如果未來有了兒子,的兒子依舊是歌舞伎。
不管喜惡與否,這方舞臺下的觀眾席上,自始至終都會有一個席位。
啪啪啪。
臺上一出高落幕,觀眾開始鼓掌。
小幡姬月坐著,只是習慣地附和周圍的氣氛輕輕拍手。
和臺上表演的丈夫一樣,也是被觀賞的對象。
知道觀眾席里,同樣潛伏著一雙雙視線在盯著。
小幡姬月就像是那些歌舞伎中的角,一板一眼,按照既定的人生軌跡劇本,一不變演繹著自己模範妻子的形象。
但是只要抑住自己所有的緒,只要這樣去做就好了。
下一秒——
掌聲和舞臺上樂曲聲都停止。
不是那種自然的,錯落的停止,而像是喧雜電視機忽然被按下了靜音鍵,像是一幅油彩忽然剝落變得黑白那樣。
周圍的一切像是猝不及防地凝固了下來。
小幡姬月回過神來,左右張。
的大腦似乎又能正常思考了。
原本以為,周圍的況變化如此之快,那麼霧氣之中的人應該也會消散才對。
可是小幡姬月看到的場景卻並不是這樣。
周圍的觀眾,臺上的歌舞伎和樂師,他們依舊存在,只是保持著不的姿勢,所有人都直勾勾的面向自己。
那些遮蓋住他們面目的霧氣也散開一些。
小幡姬月這時候才驚覺,所有人的臉上都勾勒著那張奇怪的三隈取。
一道道死寂的直視目,用力砸在小幡姬月上,像是從深坑之上揮灑下來的泥土,想要將活埋,得窒息不過氣來。
人群像是一條條半死的魚,麻木地開口又閉口,他們發出的聲音層層疊疊:
「伱是父母的續章,子的前傳,他人眼中丈夫家族的外篇,但你唯獨不是你自己。」
周遭的三隈取墓碑般圍上來。
「你唯獨不是你自己。」
它們這樣說道。
就在隈取們即將及到小幡姬月,就要將吞沒時——
轟隆!
一閃轟鳴的怒雷劈開迷霧,扯出道炫目的猙獰裂。它從天際的深蔓延,轟鳴聲如巨在怒吼,威嚴而震撼。夜空被電照亮,猶如白晝,清晰地映照出涌雲團。
雷照耀之,一片澄明清澈。
芒之中,有一道拔的影,裹挾著輕靈的靛青刀芒襲來。
在那一剎那,刀璀璨,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凌厲而短暫。刀鋒以無法抵擋的氣勢劃破黑暗,混著著刺眼的雷芒照亮了周圍的一切。刀中那道英的影若若現,猶如浮雕一般凝固在時空之中。
「兩千萬也不能白拿,戲散收場,到此為止了!」
那人這樣低喝,雷霆的威嚴與刀的璀璨在這一刻織,一道道虛無的隈取影,就像是風吹麥稈簌簌倒伏下來。
而後,又有一襲紫白襦袢從小幡姬月的邊迅速卷出來,拉住飛掠向電撕扯出的豁口……
……
「嘖,這就完了?有些可惜,那個三隈取本似乎不在這裏。」
神谷將一文字收刀鞘。
理小幡姬月這裏的事費不了多大事,靠他和般若出手就搞定。
唯一可惜的是,那張影響小幡姬月的三隈取並不在這裏。
那玩意到底是什麼,又從何而來,之後還得再好好調查一番。
覺上是比之前預料的更加不同尋常一些。
「夫人,你沒事吧?」
凝著瞳孔打量了一番周圍,最後又略帶惋惜地收回目,最終神谷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小幡姬月的上。
其實今天早上,這位小幡夫人來找神谷的時候,狀態就一直不太對。
這一點連般若都能看出來。
而等這位夫人離開以後,則有小小老頭按照主人的吩咐迅速跟了上去。
後續小幡姬月並沒有回家,就是撐著傘,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到了這片荒林里。
在這裏自言自語,一個人對話,做些奇怪的作。
在此期間,神谷川就一直待在附近觀察。
一直到剛剛,小幡姬月留下的那張靈異照片上,的笑臉完全被三隈取,而這位夫人本則被捲到層層疊疊的迷霧之中。
這種況下,神谷川也不能再繼續作壁上觀,想著把那個奇怪的隈取釣出來,而是選擇了出手救人。
畢竟收了人家兩千萬,自然要保障安全。
這點職業守還是要有的。
「神谷……先生?」
般若在將小幡姬月拉出破碎的迷霧后,便回歸到了神谷的邊,任由這位端莊的夫人倒在一地泥濘裏面。
「你好像清醒了。」
神谷川朝自己的僱主點了點頭。
「我剛才……」
小幡姬月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努力回憶剛才的事,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總之,這位除靈師救了自己?
「不是剛才,其實已經半天了。」
「那,那張隈取?」
小幡姬月來不及細想消化現在的況,連忙問出自己所關心的問題。
「已經沒有再纏著你了,但我現在還不知道那東西實際上到底在哪裏。不過放心吧,售後服務我會做好的。」神谷用事告一段落的語氣這樣講道。
「那麼,那張照片,我的二重呢?」小幡姬月又問。
「啊,你說這個。」
神谷川拿出那張靈異照片晃了晃。
照片小幡姬月臉上的隈取已經消失,立在穿著黑,氛圍沉重的人群之中,笑容燦爛,格外的突兀和顯眼。
而除去以外,照片上的所有人都依舊是看不清面目的狀態。
「夫人,你看起來狀態恢復了不,我想現在可以問你些上午沒問出口的問題了。」
「沒問出口的?」
「是的。比如說,這張照片你是從哪裏來的?」
「是從……」
小幡姬月正要開口回答,但又哽住。
是啊,這張照片是從哪裏來的?
它是從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邊的,又是從什麼時候被自己所注意到的?
如此重要的關鍵問題,小幡姬月居然回憶不起來。
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在意過。
「嗯,好像和我猜的差不多。」神谷觀察著僱主的表變化,「那麼,下一個問題。夫人,你上午對我說過,說你絕對不可能出現在照片上的這場葬禮上。那麼你知道,照片上的葬禮屬於誰的嗎?」
「是誰的……」
小幡姬月掉的黑髮沾著泥水,服上也滿是臟污,仍是愣神,雙目無。
是啊,葬禮是誰的呢?
葬禮上的其他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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