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虎了！」

「肯定是了！不然怎麼能長到這麼大？不然那麼多拿著兵的山賊，怎麼被它三兩下就弄死了個乾淨！」

「它不吃那些山賊！也放過了我們！」

「難道是這片山裏的山神不？」

「哎呀神仙顯靈救人啊……」

眾人驚魂未定，卻也吵鬧不已。

「先生！先生！」

有人逐漸反應過來，想起剛才之事，看向宋游一行：「敢問先生可是與那頭……那位……」

「山君。」

宋游提點著道。

「哦對對對！山君！先生可是與那位山君相識？」有人問道。

「多年前有過相識。」

「難怪常常聽說這條路上有人被山匪賊人所害，從未聽說過這位山君出面來救，說來我等皆是了先生的恩啊！」

這人說著，連忙施以大禮。

其他人這才回過神，連忙跟著施禮。

「切莫如此。」宋游搖頭道，「諸位該對那位山君施禮才對。」

「哦對對對……」

這人又轉對山君離去之施禮。

其他人也都跟著轉。

「山匪賊人已除，此地不宜久留。」道人從剛才開始就將小江寒拉到了自己面前，一直捂著的眼睛，此時轉頭看了看四下的腥場景，要麼是被拍得爛的、要麼是被咬掉一半的軀幹，婦被嚇得大哭，男子也掩面不敢看，於是說道，「我們還是儘快離去吧。」

「是是是……」

「快走快走！」

「別在這裏待了……」

眾人連忙拿起行囊，快步離開。

離開之時，不忘回頭看道人。

道人則是將小江寒抱起，依舊用一隻手遮著的眼睛，則不斷手，要將道人的手拉下來，和當年的三花娘娘像極了。

「看~」

裏還吐出模糊的字眼。

「乖啊，別看。」

道人溫的對說道。

「走吧。」

這句則是對三花娘娘說的。

一行這才繼續啟程。

只是眾人一邊走著，三花娘娘還會時不時的停下回頭，往後山林中看，道人也能覺到後山林中持續朝自己這方投過來的目。

起初他只是以為這位山君心善，想一路跟隨保護，不過看那山君時遠時近，走得久了，他便停了下來。

眾人見他一停，便也停下。

「先生，怎的了？」

「沒什麼事，只是這位山君一直跟隨著我們，怕是還想與在下說幾句話，諸位在旁，它不好過來。」道人對他們說道，「便請諸位先行，在下等一下再來追趕諸位。」

「這片山中賊匪可不止一家啊，離了先生，我們心中都懼怕。」

「是啊是啊……」

眾人表都很張，儼然也將道人當了有道行的高人。

「諸位莫憂，在下很快就追上來。」道人對他們說道，又指著天上，「何況還有在下的探路跟隨保護你們，不必害怕。」

眾人聞言紛紛抬頭看去。

「撲撲撲……」

一隻燕子飛了下來，落在頭上林梢。

「可莫要小看他，這位乃是安清燕仙的後代，道行高強，神通廣大，別說尋常山匪賊人，就是山中妖怪，小的神仙，怕也不如他。」

「安清燕仙的後代？」

眾人顯然都是聽過安清燕仙的。

既在念平古渡彙集，又往逸州方向走，十有八九是從柳江下游來的，那方正是安清所在的方向。何況如今的安清燕仙早已家喻戶曉，越是吃不起飯的人越記掛著他老人家的功德，早已是名聲不亞於周雷公的神靈了。

片刻之後——

一行人在燕子的跟隨下越走越遠，道人與三花娘娘、小江寒則留了下來。

「刷……」

後山林中陡然竄出一頭大虎，因為型太過巨大，開樹林草叢時發出明顯的聲音。

道人站在路邊看著它。

三花娘娘也嚴肅的盯著它。

猛虎慢吞吞走近，有如閑庭散步，僅是一頭猛虎便佔了半條道，隨即竟人立而起，對著道人行禮。

「尊駕，好久不見。」

「多年不見，山君道行進許多啊。」道人也連忙抬手，與之回禮，「方才多謝山君了。」

三花娘娘依舊面無表，也跟著抬手行禮。

「區區一群惡人，為難不了尊駕，我也只是為尊駕省點麻煩而已。」猛虎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竟是再度對他低頭屈，「今日巡山之時，能在山間看見尊駕的影，真是意外之喜，此時特地來尋，只是想為當年之事親口與尊駕道一聲謝。

「一來謝過尊駕當年不斬之恩。

「二來謝過尊駕當年的勸誡，若非如此，我就算不在某個雷雨夜死在雷公手裏，不在某天被兵或除妖人所害，也決計沒有今日。」

「山君此言差矣，當年山君下山，也只是吃了一隻牲畜而已，當時山君腹中已然飢，卻還能控制住自己不隨便吃人，在下又怎能因此害了山君珍貴的道行與命？」宋遊說道，「至於當年勸誡，也不過三言兩語，山君不必如此客氣。」

「當年我還懵懂，靈智初啟，不知道別的，卻是後來才知道，當年尊駕耐心的幾句勸誡對我幫助有多大。若無尊駕，我絕對沒有今天。」

猛虎行完了禮，這才重新趴下來，又原地坐下，看看道人，又看看旁邊嬰。

「若是山君非要謝的話，在下便厚承下了，今日山君的相助，便算一筆勾銷。」

「多謝尊駕。」

猛虎言行舉止頗為有禮。

宋游與它對視，也不詫異，這竟是二十年前那頭猛虎。

稍稍頓了頓，他才又問道：「我觀尊駕上已有幾分香火氣，不知從何而來呢？」

猛虎一聽，頓時坐正了。

眼中有警惕，也有不安。

如豆一般的眼中閃過幾點澤，猶豫三番，它還是決定如實說道：「當年被先生指了道路之後，我便回山中清修，靈智慢慢開全了。最近一些年不知怎麼回事，山中妖鬼怪多了起來，我的道行也漲進很快，為了學習人言，更近一層，我曾去山下劉家村中，到人屋后趴伏，聽村中百姓與富戶講話，時間久了，有時也會被人發現。

「後來村中後山鬧了妖怪，村裏又鬧了殭，皆是我出面降伏，既算是還當年那頭被我禍害的牲畜，也算是還他們教我說話的恩。

「也不知他們是否知曉我便是二十年前那頭下山的妖虎，只將我當做山君，或是山神的化，竟供奉於我，向我祈求庇佑。

「再後來我偶爾在山中行走，捕獵修行，被人看見，加上劉家村的傳說，也被人當做山君山神，一來二去，便多多沾了點香火氣。」

猛虎聲音有些忐忑。

當年的它只是本能的對道人到警惕，懵懂間聽懂了道人的話，覺得道人說得有道理，便回山中修行去了，卻是直到很久之後才明白，當年那位定然道行不淺且通法，若是他的脾氣暴烈一點，自己恐怕當時就被誅滅了。

雖說如今世道大變，自己的修為增長很大，猛虎又天生強大善斗，它卻還是不敢確定自己能否從這位手中逃。

「山君莫要張，在下雖是道人，卻也不管這些，在下邊這位三花娘娘曾經也有一香火氣。何況山君做的乃是善事，若因行善而罰，在下未免也過於暴無了。」宋遊說著頓了一下，又了邊三花娘娘的腦袋，「在下只是好奇，山君既有如此本領，又有香火氣，恰好這條路上常有山匪賊人害人，甚至有人遇害之後，還可能因此被人認為是山君所害，山君為何不手清理一下，好牟取更多香火呢？」

「怎敢做此事？」

山君頓時更加警惕了，對他說道：「我曾聽人說過，未經天宮允準或朝廷敕封，擅自為善，斂取香火，便是邪神與祠，要被剿滅的！我倒是願意做這樣的事，可如今這一香火已讓我十分擔憂了，若是再將山匪賊人除掉，即使我趁夜去襲，不讓任何人看見，山下也有許多人向我禱告祈求此事，他們知曉山中惡人死了，也定會更加虔誠，屆時一濃重香火，豈不為我招來禍端？」

這句話倒是勾起了三花娘娘的回憶，一時的眼中也開始閃爍起澤來。

「哈哈哈，山君多慮了。」道人卻是大笑著，同時著三花娘娘的頭，對山君說道，「一來天宮的雷部已經換了主，如今的雷部主周雷公對妖怪與邪神更寬容，查得更細，絕不胡誅除，二來天宮已變了，在此之後，即使是未有敕封的當地神靈，只要不是作的，天宮也不會再派出神仙或知會府剷除。」

「當真？」

「自不敢說謊。」

道人笑著對它說道：「山君既已有了香火氣，便行善去吧，也許有朝一日，真能就人間山神之位，便算修正果了。」

猛虎多疑，眼閃爍，卻沒有多久，便選擇了相信於他。

只是它的神卻更糾結了，再度人立而起：「剛剛才向先生謝了二十年前勸誡之恩，如今又有指點，我又該如何是好？」

「在下是人，代表人道，山君若能聽我建議，便是造福於人，又哪裏談得上恩謝呢？」

「這……」

猛虎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

只是那句「代表人道」它就沒有往心裏去了，只覺得是尋常一句話。

又談幾句，猛虎行禮幾度，這才轉鑽回山林中，逐漸遠去。

道人目送著它，收回目，又看向三花娘娘，頗有些慨：「不知不覺，三花娘娘面對這位山君，竟也一點不害怕了。」

「……」

也著那方，眼閃爍，收回目與他對視，顯然也對當年與這位山君初次見面的場景印象極深，許久才說：

「它都會說話了！」

「過去太久了，三花娘娘的變化不也極大嗎？甚至比山君還更大許多。」

「可是它好像又長大了很多，三花娘娘卻還是這麼大點，變人也沒長高多。」三花娘娘面無表的看著他。

「……」

竟然還能扯回這裏。

道人覺得有些棘手。

「本事又豈是高與大可以說明的？若是如此，在三花娘娘眼中，在下豈不是不如這位山君厲害，不如仙鶴厲害，更不如柳妖厲害、不如那海上的千年蛟龍厲害？」

「不是！」

這句回答倒是毫不猶豫。

「這不就是了嗎？三花娘娘的厲害也與高型無關。」道人往前走著，邊走邊說，「哪怕三花娘娘的本再小，化人之後再矮，也無法改變三花娘娘本事高強的事實，無法掩飾三花娘娘在修行和學習上的天賦，二十年前，山君強於三花娘娘，二十年後，已然易位了。」

「！對哦！」

「這便是三花娘娘的厲害之了。」

「！！」

神凝了又凝。

心中終於開始舒服了。

「我來背小江寒！」

「多謝三花娘娘。」

「咿！唄！三花娘娘好大！」

「那不是三花娘娘，是老虎。」

「老湖~」

「老虎。笨人。」

「笨~人~」

「老！虎！」

「老虎！」

道人微微笑著，繼續往前走。

走著走著，好像看見了當年的劉家村，村落和記憶中差別不大，因此又記起了當年那隻膽小又勇敢、被山君的型深深震撼到的貓兒，再想到如今已經可以獨當一面、別的技能也越來越多的三花娘娘，真是忍不住有一種恍惚。

謝「攬星河於懷」大佬的盟主！

鞠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