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瑯應下,半分不遲疑,直接告退回去收整行囊。
楊忠發倒是沒走。
他不是何瑯,只以為將軍和元里之間是單純的好友、家人之。楊忠發難以想象將軍遇難之后,元里這些時日是怎麼熬過來的。
“聞公……”他聲音干啞的道,“你……”
勸元里不要傷心不要難過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楊忠發苦笑一聲,抹了把臉,他自己尚且難著呢,怎能勸別人莫要難。
瞧元里這模樣,他心中的難不會比楊忠發。
元里忽然道:“我相信他還沒死。”
楊忠發抬頭看他。
元里卻沒看楊忠發,而是看著遠天邊,抿,“他絕對沒死。”
這話說得肯定,明明是無影無蹤的事,楊忠發卻不由有些信了,他想起元里的神跡,想起元里和將軍可是上天欽點的一對有人,頓時覺得有了些力氣。
上天都認可的一對,將軍怎會提前走呢?
他跟著狠狠點頭,堅定地道:“沒錯,將軍逃過那麼多次死劫,是真正有福之人,必定不會出事。”
這麼一想,心中總算是能夠口氣了。楊忠發跟元里一塊站了一會兒,忽然回過神道:“聞公,將軍在我這放了些東西,曾經囑咐過我,若是他出了什麼事,就讓我把這些東西給你。”
元里一愣,回頭看他,第一次聽說這事,“什麼東西?”
楊忠發道:“您跟我來。”
楊忠發帶著元里回到了他府上,走到一個偏僻的院子里。
正屋門一打開,元里便看到了大大小小堆積的木盒和桌子上堆放的信件,竟快要將一整個屋子填滿了。
他的目定住,已經約約猜到這些都是什麼了,心里酸得不行,“這些,都是他給我的?”
“是,”楊忠發往屋里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又嘆了口氣,“戰場上刀槍無眼,將軍就怕有一日出事回不來……就算戰場上無事,他也怕比您大上八歲,會比您早走八年。因此啊,將軍這幾年里便暗地里準備了許多東西。那信是他按著八年的份,一月一封寫的,那禮也同樣如此。除了一年十二份以外,還有給您的生辰賀禮,都在這兒了。將軍曾經跟我約定過,我要是先走了,他就替我照顧家人。他要是先走了,我也得照顧好您。”
元里眼睛發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聞公,我們將軍是真正將您放在心頭上護著的,”楊忠發了下眼睛,撐起神道,“為了將軍,您也要照顧好自己,吃好睡好,才能讓將軍放心。這屋子平日里也沒人進,您好好看一看,我就不打攪了,也去收拾行囊去。”
元里從嚨里應了一聲,也不知楊忠發有沒有聽清。
楊忠發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元里一個。元里關上門,慢慢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最終在桌邊停下,隨手拿起了一封信。
這些信封有舊有新,元里手里的這一封,恰好是去徐州之前楚賀才寫的。
信上的字跡悉,話語也悉,全篇竟是絮叨,叮囑元里珍重,就像是楚賀本人站在元里面前說話一樣。元里看著看著,眼前慢慢就看不見東西了,熱淚涌出,滴在信封上。
一滴,兩滴,炙熱的淚水把信紙打得皺起。
目中模糊之中,元里只看到了最后一句。
“勿憂,但有一息,為汝亦生。”
不用擔憂我。
但凡我有一口氣,為了你,我也會拼命活下去。
*
河上。
狹小、臟污的漁船上,到都是繩網、木桶的最底部船艙中,正藏著數十個人。
有人悄然無聲地推門進來,眾人警覺地看了他一眼,見是自己人后便放下了武。
來人快步走到袁叢云邊,將藏在懷里的草藥和干凈的麻布拿了出來,低聲道:“大人,船上的人窮苦,只能弄到這些東西給將軍換藥。”
袁叢云搖頭苦笑道:“有就行了,這會兒也沒法挑。”
他拿著藥材和麻布走到另一側,楚賀正靠在墻上閉目養神。面無多,衫凌,約可從領口中看見上半裹著白布,胡子拉碴。雖模樣消瘦蒼白,但當他睜開眼看向袁叢云時,沉穩鋒利之卻毫不見弱勢。
袁叢云道:“將軍,該換藥了。”
楚賀點點頭,去上讓袁叢云給他換藥。等袁叢云快要忙完時,他才開口道:“什麼時辰了?”
聲音沙啞,墜淮河到底是傷了他的嗓子。
“太都下山了,瞧著馬上夜,”袁叢云低聲音,“南方的冬日倒不是很冷,連河面都沒結冰。”
楚賀收攏,“嗯”了一聲,下意識想脖子間的玉菩薩,卻什麼都沒到,他垂眼想著元里。
“不知不覺的,一日就過去了,”袁叢云面些許慶幸,“還好,我們再過半個月就能到州了。”
第174章
一個半月前,楚賀被陳王埋伏,中箭跌了淮河。
中箭其實是假,楚賀穿盔甲,弓箭不進去。然而四面生路都被陳王包圍,只有投淮河才有一線生機,楚賀便佯裝中箭跳河中,護在他邊的部下親兵也跟著一同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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