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在北京城里見到的人,沒有哪一個不對恭敬守禮。被這麼個霸王似的人一弄,還不知道會嚇什麼樣子。
“裝,你裝,”李家英不信他不知道,“你還能聽不懂?”
“快說。”
李家英出一只手來,浪笑著,在他臉上擰了一把,“就像這麼不正派。”
江聽白煩悶地揮開,冷冰冰道,“那個男生什麼來頭?”
這些事于祗不知道,只不過在回到北京后沒多久,那位讓連做了好幾天噩夢,惶惶然跑回國的三井君,給打了一個電話道歉。
一反先前在學校混世魔王的態度,于祗聽著那語氣,甚至懷疑他在電話那邊點頭哈腰。
江聽白想到這里,又心猿意馬起來,打下車窗,攏火點了一煙,凸起的腕骨架在窗沿上,一口接一口,沉默著,得很慢。
他撣了撣煙灰,“手機給我。”
蕭鐸忙把手機拿過去,“夫人剛才打了個電話過來,但你正在忙,說沒什麼事,不用進去驚你。”
今天是趙煦和訂婚,這會兒應該在長輩們面前站規矩,江聽白想了想,就不給百上加斤了,于祗本來就煩這些。
小時候陳晼曾問于祗,在站規矩和江聽白這兩者當中,哪一樣更討厭?于祗說是并列第一。陳晼又問,如果是在江聽白面前站規矩呢?于祗說如果一定要這麼,可以選擇跳河。
趙煦和在朋友圈里發了一張合照。白子長卷發的于祗站在第二排的中間第四個,往陳雁西那邊歪頭笑了一下,在一群爭奇斗妍的小姐夫人們當中,尤顯得皎皎如明月高懸。
蕭鐸又說,“在對東京大學訪問結束后,晚上是和Yamani會長的飯局。”
江聽白疲倦地皺一皺眉,順手把銀邊眼鏡摘下,收購的主要事宜已商定的七七八八,合同也簽得差不多,這頓飯不會有太多別的容,只是表地主之誼。如果再順利一點,可以敲定最后的合同版本,這樣就再好不過。
但迎來送往,中間又夾著一堆繁文縟節,最是折騰人。
蕭鐸看江聽白已經閉了眼在小憩。他輕聲吩咐司機,“稍微開慢一點,先回酒店休息。”
*
于祗從開蒙識字起,就一直從容不迫,沒有趕過這麼急的飛機,一件行李都沒有帶,手袋里也只有手機、護照、份證,和幾張在日本用不上的人民幣,因怕飛機上溫度太低,下車前,從座椅上取了一條黑毯子,對折后當披肩圍住了肩頸。
這是江聽白的毯子,一直都整齊地疊在后座,供他睡覺和看書的時候蓋。長年累月,早就沾染了他的沉香味,托這條毯子的福,于祗在飛機上睡了過去。
直到漆黑的夜幕降落在本州島東南部的關東平原上。空姐過來,“于小姐,飛機馬上要降落了,您醒一醒。”
于祗惺忪睜眼,“到東京了嗎?”
“是的。”
五月末的東京快要迎來雨季,早晚溫差比較大,盡管于祗出機場時,再三裹上的毯子,一陣海風吹來,還是不免打了個噴嚏。
上沒有兌換好的日元,打不了出租車,只有讓古月派車來機場接。
古月接到電話很意外,“怎麼不說一聲就來了?”
于祗有口難開,“嗯......臨時起意的。”
古月幾乎已經猜到,“我現在讓同事去接你,正好,也要送份合同去松川。”
不是為了公事,當然就是私。
羽田機場在多川河口的左岸,不像位于千葉縣的田機場那麼遠,它距離市區只有不到半小時的車程。古月來的很快,埃爾法的車門自打開,于祗小跑著坐上去,一點鼻尖凍得有些紅,嘆道,“東京的夜晚氣溫這麼低。”
古月給開了暖氣,“是啊,室外的溫度確實低。”
一直在酒店的會議室里,上傳下達地帶人改合同,倒沒怎麼覺得。
于律師把合同拿起jsg來翻了翻,驚呼,“比預計的收購價了三個億?”
古月笑笑,表示已經習以為常,“是小江總的才干,上了談判桌,他從來不肯吃虧。”
“他們在松川吃晚飯?”于祗問。
古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對,我現在把這份補充協議送過去,江總等著要。”
們在松川門口下車,于祗拿上合同,“我送進去給他吧。”
“好。”
已發了話,古月當然不會和搶這種表現,于祗隨溫和沒脾氣是一回事,他們下頭的也要有眼力才。只問,“要我在這里等你嗎?”
于祗知道收購的后續工作不會,不敢耽誤古月,搖了搖頭說,“你先回酒店,我一會兒坐江聽白的車過去。”
抱著合同,在這家號稱日本頂尖料理的餐廳里轉了兩圈,當初為了來東京大學換而學的日語,過了這些年,是一句都不記得。
好在東京的大部分人都聽得懂英文。于祗正向一個服務員問路時,蕭鐸從走廊盡頭出來,他喊了一聲,“夫人?”
于祗松口氣,“你在這。”
“對,我陪著江總,”蕭鐸指了一下更蔽恢弘些的房間,“他就在里面。”
他就在里面。于祗垂了垂眼眸,這是連日來,聽過最聽的一句話。著的,想著的,讓失魂落魄,讓生了病,舉首折柳,命遠赴他國,使途徑許多景而無心賞的罪魁禍首,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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