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毓的話,字字如釘,敲進春芽心底。
云毓的捫心自問,仿佛是在質問:若是不將駱三來過“明鏡臺”見云毓的事告訴云晏,那是不是駱三兩口子就不會死?
至,駱大娘不該死。
就算駱大娘燙傷過,可是罪不至死。
春芽說不出話來,甚至不敢再對視云毓的眼睛。
“駱三因我而死,”云毓卻定定凝視著,“你說,我是不是又了罪人?”
春芽掌心忍不住輕,急忙收回,藏進袖口里。
“這不是家主的罪,家主不必自責。”
云毓微微挑眉:“怎麼說?”
春芽俯伏下去,“若論有罪,首先罪在駱三自己。”
“若不是他自己心生貪念,貪墨了鋪子的銀錢,他便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凡事自有因果,若他不自己種下這惡因,自然便也不會得這樣的惡果。”
春芽也以此提醒自己:凡事自有源,要收起婦人之仁,沒必要耗。
云毓卻緩緩瞇眼,眸變涼:“他在鋪子貪墨銀錢的事,你怎知曉?”
“你是府的丫鬟,他是外面鋪子的賬房,他的事你不敢知道。”
“誰與你說的?”
春芽心下一個驚雷滾過!
云毓是在試探?
用力吸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奴婢那日去布庫,行經園子,聽照料花草的媽媽們說的。”
這是實話,不怕云毓查證。
云毓這才點頭:“退下吧。”
.
春芽回到自己的偏廈,手和心還都是抖的。
云毓的話雖不重,可是每一句都讓不得不擔心,云毓已是對生疑。
本以為那是個他不諳世事,甚至已經被拿……卻原來,是天真。
春芽抖自己的,卻沒料想竟惹怒了那坐在黑暗里的人。
“我已經知曉今天罰了你。可你也沒必要在我面前演這樣吧!”
春芽扶著門框,閉上眼。
行,能令登時心死幻滅的,永遠都是他!
跟他相比,方才云毓的那些試探和敲打,全都已是仁慈!
“三爺此話好笑。奴婢又不是戲子,不會演給三爺看!”
云晏瞇起眼:“那你抖什麼?”
“從你捧熱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即便燙傷,到了這會子也不至于還疼得直抖!”
“還說不會演?我看戲子演得都沒有你好!”
春芽攥住指尖:“三爺,你滾,好嗎?”
“奴婢求你!你滾!現在奴婢不想看見你!”
云晏的影如黑霧一般席卷過來,下一秒已經掐住了春芽的脖頸。
“竟敢這樣與爺說話。是誰給你的膽量?”
春芽卻反倒笑了起來,嫵婉,“膽量?奴婢哪里有什麼膽量呢?”
“奴婢怕死,才會三爺如此折辱;奴婢倘若有膽子去死,奴婢便也不會活得如此艱難!”
怕死麼?怕呀。
可是怕的,卻又不是死亡本,只是不甘心來這人世一場,就這麼輕易地死了。
的命,就算所有人都輕賤如草芥,可是在自己的心里,卻是貴重!
貴重到,值得暫時忍下一切痛楚,只為了換一個活下來的機會,只為了要看一看,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過上一天好日子,遇上一個肯真心對待的人。
云晏拎著的脖子,將帶回榻邊,推在榻上。
也不反抗,只地抱住自己的膝蓋,讓自己蜷小小一團。
他立在榻邊,居高臨下看著。
良久,才又突然手,將的手捉過去,又給抹上了蛇油。
他仿佛是與說,又仿佛是自言自語:“這蛇油到你手里,還真是盡其用。”
涂完了,他偏頭看,看的反應。
可是卻似乎失去了魂魄,蒼白麻木地伏在那里,毫無反應。
云晏抿了抿,有些突兀道:“今日還不到賜你解藥的日子!”
這才終于了,卻只是淡淡地問:“那三爺又何必要來?”
“呵,阮姑娘已經這樣罰過奴婢了;怎麼難道三爺還覺得不夠,還要再替阮姑娘來出一回氣不?”
云晏咬牙:“爺是來告訴你,那肚兜,爺說到做到,今日已是賞給“合歡樓”的花魁珠兒姑娘了!”
春芽卻渾不在意:“哦。三爺賞得好。”
那是嫌棄的東西,才懶得管他賞給了誰!
云晏將拳頭攥:“……今日吃了教訓,你以后便該明白,不要再去冒犯!”
春芽這才緩緩笑起來:“三爺究竟是怕阮姑娘生氣,還是怕佟夫人不肯聯手了呢?”
云晏聽出春芽話里有話,他手一把將領捉住,將提到眼前來。
“你想說什麼?”
春芽幽幽嘆了口氣:“雖然還不到賜解藥的日子,可奴婢今天也白送三爺一條報。”
“今日,就在奴婢阮姑娘磋磨的時候,佟夫人親自去了“明鏡臺”,給家主送親手做的燈籠。”
貓兒似的挑起眼尾,斜斜打量他:“燈籠,三爺不會不知曉是誰的手藝吧?”
他既疼了的心,那便也不放他獨自一人輕松!
“怎麼辦呢三爺?三爺雖然用盡了心思討阮姑娘的歡喜,就是想讓阮姑娘在佟夫人面前多多言吧?”
“可是顯然,佟夫人并未阮姑娘影響,心里啊一心向著的還是家主呢。”
“甚至,佟夫人還一心想將阮姑娘推到“明鏡臺”來,看來佟夫人也并不想讓阮姑娘嫁給三爺呢。”
春芽笑意如春花,在怒意的催發之下,瀲滟綻放。
“好可憐啊三爺,倘若到頭來,三爺一番心機卻換得竹籃打水一場空,三爺該怎麼辦呢?”
云晏恨得鉗住下頜:“那也不到你來笑話爺!”
他指尖加力:“既然你說到了此,那爺就把這個任務派給你。”
“從今日起,你要千方百計攪了佟夫人與他的聯系。”
春芽心底騰起悄然的歡喜:“其實奴婢一直以來就是這麼做的呀!只要家主對阮小姐不假辭,只要讓阮姑娘在“明鏡臺”不得順心,那佟夫人遲早會對家主失,乃至生怨。”
一說到他的野心,他終于下了決心。
“爺準你頂撞。”
“但是,前提必須是阻止與他的來往,而不準你借機泄私憤。”
他幽黑眸從面上轉過。
“你對因何有怨,別以為爺不知道!”
“若敢再犯,爺定不饒!”
云晏出了偏廈,心思煩,索出門。
到“合歡樓”,點珠兒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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