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蕭弈崢跪在我的病床邊，艱難地，講述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雖已夏，但北地的夜晚還是頗有些涼意的。一襲白的青年已在院子中央跪了兩個時辰了。

    “弈崢啊，你爹的脾氣從來是說一不二的。你就算一直跪下去，他也不會答應的。快起吧！這更深重的，再著了寒氣，娘得多心疼啊！”聶芳在一旁，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勸道。

    可蕭弈崢卻渾似沒聽見一樣，依舊一不地跪著，好似一尊雕像。

    聶芳又幽幽歎了口氣，道：“唉，你爹的顧慮也並非沒有道理。雲家在江南，那是南係軍的地盤。霍天豈會放著一個舉足輕重，桃李滿天下的探花郎不為自己所用？說不定，他們早就暗中勾結了。若大帥親自到雲家提親，搞不好真就落南係軍的天羅地網了。弈崢啊，你總不能為了那雲家小姐，置你父親的安危於不顧吧？”

    蕭弈崢皺了皺眉，開口道：“老師從不參與任何派係爭鬥。霍天確有拉攏之意，但幾次登門，都被老師婉拒了。”

    話音未落，大帥蕭烈的房門被從裏麵推開了。蕭烈咳了兩聲，拿這個煙鬥，麵沉似水地走了出來。

    “你小子自己也說了，那雲行之不參與任何派係。可他若了我蕭烈的親家，跟投靠我們北係軍有何區別？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即便我去提親，那探花郎也斷不會答應的！”

    “這些年，老師對我頗為滿意。臨行時，我跟他說，要求娶靜姝，他也是十分高興的……”

    “他滿意的是李家，不是蕭家！”蕭烈大聲打斷了蕭弈崢，“他喜歡你，也是因為你是李文超的侄子！若他知道，你的真實份，怕是躲都來不及！”

    蕭弈崢自知父親說的這些都是事實。他就是怕雲行之因他的真實份而改變決定，所以才約雲靜姝出來見麵，一吻定。因他知道，雲行之對這個獨寵至極。若雲靜姝執意要嫁，應該還是有幾分勝算的……

    於是，他仰起頭對蕭烈道：“爹，兒子與靜姝投意合，臨行前，我們也曾表明心意。此生是非我不嫁的。”

    “荒唐！”蕭烈一瞪眼，“婚姻大事，自來都是父母之命，妁之言。你們私定終，不過是小孩子的兒戲，做不得數！”

    “爹，兒子就隻求您這一件事。與不，您且去試一試。兒子保證，從今往後，為爹爹鞍前馬後……”

    可還沒等蕭弈崢表完這番衷心，一旁的聶芳又幽幽開口了。

    “大帥，孩子一片癡心，看著也怪可憐見的。莫不如……就去試一試吧？”聲細語，一臉的慈，“若那雲行之真的點了頭，那對咱們蕭家來說，也是莫大的喜事啊！試想，弈崢了名滿天下的探花郎的婿，將來再襲了北六省督軍之位，那天下有誌之士豈不皆會投咱們北係軍麾下？到時候，弈崢就大事，可就是指日可待了！”

    蕭弈崢睇了一眼，暗自咬了咬牙，心裏道，這毒婦終於出真麵目了。這一番說辭，應是正中了大帥的心思。他不肯去雲家提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懼怕蕭弈崢有了雲家的助力，翅膀了，會威脅到他自己……

    所以，聶芳這番話，表麵上是為他說，可實際上卻是斷了他所有的念想。

    果然，蕭烈不耐煩地皺起了眉，大聲道：“這全天下的子，你想娶誰不行？怎麽就非雲行之的兒不可？好了，我意已決，你若非要跪，就跪著吧！”

    說罷，他氣哼哼地大步走出了院子。

    聶芳自知目的已達到，出得意神，卻還假意勸了蕭弈崢幾句，然後也轉走了。

    蕭弈崢扭過頭，著窈窕的背影，忽然大喊了一聲：“母親，請留步！”

    聶芳的背影頓了頓，轉向蕭弈崢的眼神閃過一驚詫。因為，自從江南回來，蕭弈崢一直喊“夫人”，也不再似從前那般與親近。聶芳疑心，蕭弈崢已然知曉曾經對他下過殺手。所以，此時的這一聲“母親”，屬實有些意外。

    聶芳轉回，又換上了慈的笑臉，一步步走近蕭弈崢。

    “母親……”蕭弈崢再次鄭重其事地喊了一聲，然後站起了，盯著聶芳的眼睛道，“母親剛剛說的話，讓兒子惶恐。”

    “惶恐？”聶芳挑了挑眉。

    蕭弈崢深吸一口氣，道：“兒子無大誌，從來沒想過就什麽大事，更無心繼承北六省督軍之位。”

    聶芳微微驚訝，卻仍保持著慈的笑容。

    “弈崢，你自小便勤好學，如今又是探花郎雲行之的得意門生，習得滿腹經綸，自然是要就一番事業的……”

    “不！”蕭弈崢迅速打斷了聶芳，“我早已做過打算，若有幸娶靜姝為妻，實不忍讓離家千裏遠嫁到到苦寒的北地。所以，我想留在雲家，跟隨老師一起教書育人，將雲氏書院發揚大。這，便是弈崢此生最大的心願。”

    雖說，此時的蕭弈崢說出這番話是為了消除聶芳的猜忌，但他所說的也的確是心所想。在雲家的五年，是他此生最溫暖，最好的時。若是一輩子都能呆在老師、師娘，還有那個可的小師妹邊，他願意用宏圖大業去換。

    他，太缺了……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求娶雲靜姝，究竟是真的，還是想牢牢抓住這唯一可以延續溫暖時的機會……

    聶芳皺起眉，詫異地著蕭弈崢，然後又搖搖頭：“不……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這樣做，不是相當於贅雲家了嗎？你爹怎麽可能同意？”

    “所以，還求母親全！”

    蕭弈崢鄭重其事地跪在聶芳麵前，給磕了個頭。

    他知道，這樣一個結局，是聶芳夢寐以求的。大帥蕭烈隻有他和蕭弈嶸兩個兒子。若他贅雲家，那麽對於督軍之位便再沒有競爭力，相當於拱手讓給了蕭弈嶸。

    聶芳瞇起眼看了蕭弈崢一會兒，再次求證道：“弈崢，我再問你一遍，你說的可是真心話？”

    “若有半句虛言，我蕭弈崢不得好死！”

    “好，那為娘便幫你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