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離溫婉出閣的日子眼見著便沒有幾天了。

    這天，連日的春雨總算將歇了片刻，夜時分，三曲巷更加熱鬧。

    紅燈高掛，燕語鶯歌。

    出雲閣，溫婉站在一麵立式紅木鑲寶石琉璃鏡前，著鏡中的自己，微微出神。

    今日，曹都知一來，便二話不說，來丫鬟雪梅做幫手，二人一起將好生捯飭了一番。

    略施薄，淡掃峨眉，一點薔薇的口脂抹勻在兩瓣薄上，之後便不做多餘裝點。頭頂心挽了一個朝雲近香髻，剩下三千青全部垂攏到腰際，兩鬢薄留碎發。曹都知將一隻金點翠蝶流蘇簪斜斜地在鬢頭，又在發間簪上幾朵玲瓏碧璽芙蓉花鈿。這般裝扮，襯得他楚楚可憐，溫婉人。

    丫鬟雪梅歎道：“婉兒姑娘真是天姿國，打扮得這麽素淨也好看。”

    曹都知笑了笑，“隻有庸脂俗才需靠外裝點，也不管金的玉的、的翠的，總之一腦堆在頭頂，，沒個章法，卻不知芙蕖本，貴在自然，卓犖不群，才是取巧之道。”

    雪梅哪懂這些，笑道：“可是您把婉兒姑娘打扮得這樣漂亮，又不見客，豈不是白裝扮一場？”

    溫婉臉一紅，如果是為了接客，反倒不願意這麽打扮。

    曹都知麵帶神，頃附在溫婉耳邊，小聲說了兩句。

    霎時間，溫婉臉一變，曹都知不等開口拒絕，便按住的手道：“你可知為了把他引來，都知我費了多大的功夫？你隻管放寬心，相信都知的眼，我給你選的這個，絕對是人中龍，你要是能把握住，將來也許能得個好結果。”

    沒想到，曹都知那日說的話，這麽快便付諸行了，溫婉自然是相信的，隻是有點太突然了……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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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不過亥時，前樓的熱鬧才剛剛開始。

    珠纓炫轉星宿搖，花鬘抖擻龍蛇。

    頂樓的天香閣，紅木金漆嵌象牙花卉座屏後，燭影搖紅，絳紗紅綢由銀勾掛起，珠燈下襲襲流蘇被兩側軒窗外灌來的涼風吹得輕搖慢擺，滿室暗香旖旎。

    紅木雕葡萄紋圓桌上，擺著琥珀酒、翡翠杯、青瓷碗、象牙鑲銀筷，牆角束腰高花幾上，玉如意斜在定窯暗花梅瓶中，一室雕梁畫棟，奢靡之至。

    月憐星橫抱琵琶坐在珠簾後，一邊彈琵琶，一邊向那一桌幾人。

    這四人中，另外三個都眼，隻有那個長得最俊俏的，有些眼生。

    月憐星也曾見過不男子，可眼前這人的容貌，卻難以形容，他的側臉，有種棱角分明的，目英氣人，流出那麽一星半點的高貴傲。

    的心瞬間狂跳不止，再抬眸，眼中態如。

    席間觥籌錯，三人都有討好那人的意思。

    “崔卿，此比教坊司如何？”

    說話這人是東宮的屬，太子詹事黃冀，此番宴請大理寺卿崔簡，無非是想替太子殿下拉攏他。

    “尚可。”

    崔簡的回答顯然有些漫不經心。

    三人互相換了，又接著給敬酒，三句話中，必有一句與他搭腔。

    而那人卻隻是略略寒暄幾句，姿態淡漠疏離，幾杯酒下肚，似有醉意，隻偶爾輕笑，“嗯”個一兩聲。

    月憐星瞧著，這位崔卿始終未曾看自己一眼，不有些心猿意馬。

    因著走神，不小心彈錯了一段，但指法嫻，速速遮掩過後，那廂幾人似乎並沒有察覺。

    月憐星正失落，隔著珠簾便聽見了一個稍顯慵懶的聲音。

    “彈錯了。”

    月憐星心尖一，當即停了下來，抱著琵琶欠道：“奴有錯，各位大人饒恕。”

    說著，含脈脈地看向席間說話的那人。

    黃冀笑道：“憐星姑娘，你的琵琶技藝，可是京中一絕，今日這是怎麽了？”

    月憐星低著頭，麵有意。

    “黃兄，要我說這就是不懂風了，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你懂不懂？”

    聞言，黃冀恍然一笑道：“怪不得，隻是不知道我們四人，誰才是這個周郎啊？”

    “那就得問憐星姑娘了。”

    “各位大人，莫要取笑奴家。”月憐星眉眼微，顧盼神飛。

    “黃兄，要不怎麽說你沒眼，咱們三個又不是第一次來了，憐星姑娘對誰有意，這還用猜嗎？”

    黃冀不是傻子，嘲弄一笑，朝月憐星揚了揚下，“憐星姑娘，還不過來給崔卿敬酒，以賠曲誤之過。”

    “憐星明白。”

    月憐星眼睫低垂下來，掩住喜，糯聲答是。

    輕移蓮步，嫋嫋婷婷地走到崔簡邊，遞上一杯酒，“卿大人，憐星給您賠不是了。”

    那聲音得似棉花，甜的似蜂，聽得另外幾人心裏直。

    崔簡睨了一眼，狹長目中無半緒，澹然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方才聽桌上幾人推杯換盞時的談話，月憐星才知，眼前這位崔大人，不是別人，正是安國公府的世子爺。

    月憐星也曾聽過這位世子的大名，他不僅是三年前的狀元郎，還是已故文慧皇後的親侄兒，因為長相酷似先太子，深得陛下重，年逾弱冠便當上了大理寺卿。

    最重要的是，這位京中名聲極盛的青年才俊，到如今還未娶妻。

    如此權勢，實在不能不令心神搖颺，春心駘。

    隻要能得到他的青眼，以後便再也不用伺候別人了。

    思及此，月憐星的膽子便漸漸地大了起來，再飲過兩杯酒以後，裝作不勝酒力的樣子，“誒呀”一聲歪倒在男人的懷中。

    席上三人急速換了眼，他們與崔簡同朝共事，也一同去教坊司應酬過幾次，對他這個人有些了解。

    他應該不太喜歡風塵子，對人投懷送抱一向沒什麽反應，嚴重的時候，甚至還會黑臉。

    月憐星的舉，已經是很大膽了，他們都懸著心，暗暗為了一把汗。

    可沒想到的是，崔簡今日非但沒有拒絕，也沒有一點不悅的神。想來應是應承下了他們的好意，太子所求之事，有眉目了。

    是以三人很快便識相地離開了廂房，將這間屋子留給了崔簡，他們則各自去尋了相好的姑娘，也要春風一度。

    室隻剩下一男一，氣氛瞬間曖昧起來。

    月憐星有些，哼兩聲，靠在崔簡膛上，纖細的指尖不老實地順著他的脖頸下，帶起一陣。

    “世子……”

    崔簡眸中流出一不易察覺的冷意，斂眉對低低一笑，道：“你上有味道……”

    月憐星驀地一怔，以為他要跟自己調，眼如道：“世子是想說奴家上有味嗎？奴家隻對世子……”

    崔簡彎了彎角，“你還伺候過別人吧？”

    月憐星頭皮一麻，心想這人不會隻喜歡雛吧，這種開了苞的，莫非不對他的胃口？

    不由地有些慌了神，聲音輕，尷尬道：“憐星也隻伺候過蔡世子而已。”

    說著，刻意出肩上那些星星點點的紅痕，企圖博得眼前這人的憐惜。

    崔簡瞇了瞇眼，笑道：“怪不得……有臭味。”

    說著，毫不留地將人推開。

    “世子，憐星上哪有臭味了？”

    月憐星隻覺得委屈，來之前才沐浴焚香，還塗了玫瑰香膏，哪來的臭味？

    崔簡卻頭也不抬地道：“滾。”

    “讓你們杜十娘換個沒伺候過人的進來斟酒。”

    果然，還是嫌棄破了子，月憐星一陣懊喪，邊賠罪邊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