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是氓流子的聚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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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小院雜無章地散落在山坡上,家家戶戶沒有一座磚瓦房,全是木刻楞的房子。
木刻楞,主是木結構,樑上蓬草,牆是黃泥和草。
馮金貴由於招了上門婿,所以他家有東西兩個屋。
此時,馮金貴家外屋地裡,擺著一隻開完膛的驢。
驢連皮都沒,就那樣四腳朝天地攤在地上,旁邊兩個大盆,一個大盆裡裝著驢心等五臟,另一個大鐵盆裡裝著驢腸、驢肚兒。
驢腸已經摘好,收拾乾淨了;驢肚兒也用刀從中間破開,倒出了裡面的髒東西。
馮金貴蹲在竈臺前,吧嗒、吧嗒地著菸袋鍋子。他二兒帶著兩個孩子,怯生生地站在西屋門口。
馮金貴的老伴兒馮宋氏對劉金勇道:“領導啊,我二姑爺去年沒的,我們家裡全指這頭驢子吶。”
老太太說著,眼淚就下來了。而一哭,站在西屋門口的馮二丫也哭了。
馮家兩個孩子年紀雖小,可也知道家裡又遭難了,看到媽媽、都哭,他們也跟著大人哭。
馮金貴倒是沒哭,但吧嗒菸袋鍋子的頻率更快了。
“唉呀!”保衛組組長劉金勇重重嘆了口氣,道:“嬸子,別哭了。”
“嗯?”馮宋氏剛要繼續訴苦,卻聽劉金勇道:“你跟我哭也沒有用。”
說著,劉金勇手往驢那邊一擺,道:“你們老兩口收拾、收拾,把這驢拉集上賣了吧。”
“賣了?”馮宋氏淚珠子連串,道:“賣了那得賠多啊?”
劉金勇聞言角一扯,道:“賠也得賣呀,那不賣,那咋整啊?”
這時,馮宋氏的大婿許方滿對劉金勇道:“領導,咱林場能不能不讓我們損失啊?”
“呵。”劉金勇忍不住樂了,但他不是好樂,這一家人想的倒好,可那不是做夢嘛。
劉金勇不會怪氣,也沒說生拒絕的話,只是搖了搖頭。
眼看馮家大閨還要說什麼,劉金勇後一個年長的保衛員道:“行啦,林區套戶拉套子那牛讓大爪子咬死,都沒有補償那一說呢,這還說啥呀。”
他此話一出口,馮家人全都閉上了,但老太太和馮二丫的眼淚流得更多了。
看到這一幕的劉金勇微皺眉頭,這個事真不是他能管的,所以劉金勇直接看向馮金貴,問道:“大叔,你上午在哪兒著的大爪子?不用伱老領我們去,你給我們指個方向就行。”
馮金貴磕磕菸袋灰,起出屋爲劉金勇等人指出他家驢遇害的方位。
那地方離屯子不遠,劉金勇即刻帶人過去探查。
而與此同時,趙有財、閻書剛等人跟著薛立民往東北虎擒獵狗的地方去。
途中看到狗腳印四散,趙有財小眼睛一轉,就問薛立民道:“你走到這兒的時候,聽著大爪子喚了,是吧?”
被趙有財冷不丁一問,薛立民向四周看看,才點頭應道:“對,就這兒,趙叔。”
“趙師傅,你咋知道呢?”閻書剛不解地問趙有財,趙有財得意地一笑,指著地方的狗腳印,說:“閻場長你瞅啊,四條狗擱這兒分的幫,要不是讓大爪子驚著了,狗不能散這麼邪乎。”
“啊……”聽趙有財如此說,閻書剛點頭,他覺趙有財說的很有道理。
這時,趙有財指著雪地上兩個略深的腳印,問薛立民說:“你擱那兒打的槍唄?”
“嗯呢,趙叔。”薛立民擡手比劃著說:“磕四槍。”
趙有財點下頭,擡手示意衆人跟上,然後他頂替薛立民在前帶路。
趙有財順利地找到黑老虎擒走大黃狗的地方,他擡頭往四周,隨即問薛立民說:“你那狗多大呀?”
“九十多斤呢。”薛立民嘆了口氣,說:“那傢伙,給我狗叼起來,一陣風似的就沒影兒了。”
趙有財看看黑老虎離去的方向,又了黑老虎來的方向,不心生慨:“大勇沒工夫,要能給強子領來也行啊。”
沒有得力人手,趙有財就不能分兵,他倒不是害怕自己有危險,而是害怕閻書剛、薛立民等人折在山上。
所以,趙把頭就帶人順著老虎腳印往下追。
下坡穿塘上對面崗,在一窩棚圈子裡,看到了慘死的獵狗。
老虎的食譜除了野豬,就是馬鹿,它連狍子都不會去抓。
原因就是,狍子太小,不夠它一頓吃的。
狗也是如此,黑老虎沒吃這條黃狗的,而是將它肚子撕開了。
看著眼睛圓睜,腸穿肚爛的大黃狗,薛立民鼻子一酸。
他走幾步,上前抱起狗的後,眼淚在眼圈裡打轉。
“大侄兒啊。”趙有財指著右邊,對薛利民說:“那邊有松樹,去給狗埋了吧。”
“嗯。”薛立民點頭,抱著黃狗僵的,到趙有財所指的松樹前,用腳揣雪揣出個坑,將黃狗放在坑中以後,又揣雪將其埋上。
雖然埋的不深,但只要不被人開,明年春暖花開雪化,這狗便會隨著雪水融大地。
薛立民的作很快,十來分鐘也就完活了。在他埋狗的時候,趙有財也沒閒著,他從老虎趴窩的地方找到數黑髮。
這些都是虎!
“這大爪子真不小啊。”看著黑老虎趴窩的痕跡,趙有財對閻書剛等人說:“比我那回打的那個大。”
“那回?”旁邊有永安土生土長的保衛員楊紹兵,他問趙有財說:“趙哥,那年那個大爪子是你打的嗎?”
二十年前,四人夜戰猛虎。結果是東北虎命喪柵欄前,但那隻大爪子中兩槍是誰打的,在永安林區一直是個迷,只有參與的幾人知道是周國所爲。
但周國爲人孤傲,不屑於靠那個揚名。
“不是那個……”趙有財笑著擺手,道:“前一陣,吃他們老牛那個大爪子,我還磕它一槍呢!”
“對,趙哥!”這時,旁邊有人點頭附和道:“後來你家趙軍下地槍給那大爪子崩了,完了拉林場去了麼。大夥看個爪子,他們說是你打的。”
趙有財微微撇,蔽地白了說話這人一眼。
“趙師傅。”閻書剛聞言,覺伏虎將之父也有兩下子,於是便問趙有財說:“你看咱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趙有財蹲,了黑老虎趴窩留下印記四外圈的雪殼,起時搖頭道:“走有一陣子了,今天肯定是搭不著新溜子了。”
趙有財比誰都想打虎,但眼下過三點了,別看山林裡現在還有亮。但說黑,馬上就黑。
“那咱今天先回去吧。”閻書剛說這句話時,眼中滿是擔憂。
這一晚上,東北虎還不一定往哪邊躥呢。
但閻書剛一直在林區幹保衛,他深知夜幕下山林中東北虎的厲害,於是在等薛利民回來後,幾人便往回走。
他們回到解放車前,太也落山了,留守在汽車上的李寶玉將車燈打開,爲幾人照亮了路。
等趙有財、閻書剛坐上副駕駛,李寶玉問趙有財說:“大爺,咋樣兒啊?”
趙有財微微搖頭,道:“今天搭不著新溜子了,明天起早來吧。”
聽趙有財如此說,李寶玉問閻書剛道:“閻場長,那咱回去唄?”
“回吧。”閻書剛道:“路過他們35林班,給那個把頭放下去。”
李寶玉答應一聲,啓車往回走。
五點之前,兩個小隊都回到了永安林場。
下車的時候,趙有財問閻書剛說:“閻場長明天咱得起早走吧?”
“嗯?”閻書剛聞言,覺趙有財剛纔的話有些不對。
見閻書剛愣神,趙有財連忙補充說:“閻場長,明天我還跟著保衛組去。”
“不用你!”讓趙有財沒想到的是,閻書剛拒絕得十分乾脆,擡手攔住趙有財說:“明天局裡還下來人呢。”
“局裡下來人?”趙有財道:“咱有人,幹啥還讓局裡下來人吶?”
“趙師傅。”被趙有財這麼一問,閻書剛笑了,他對趙有財說:“你爲咱場子的這份心,我今天都看著了。但你有你的工作呀,是不是?咱各司其職吧。”
趙有財:“……”
閻書剛說完一笑,擡手在趙有財肩膀上一拍,順手還將趙有財肩膀上掛的槍摘了下來。
就在這時,辦公樓裡走出趙軍,他藉著門等看到了站在解放車的幾人。
“爸?”趙軍快步走過來,問趙有財說:“你幹啥去了?”
“啊,趙師傅今天跟我們去了。”閻書剛對趙軍說:“他幫我們不忙呢。”
趙軍狐疑地看向趙有財,而這時閻書剛向趙有財一擺手,道:“趙師傅,你快回食堂吧。收拾、收拾,一會兒該下班了。”
跟趙有財說完,閻書剛又看向趙軍道:“趙軍吶,咱上樓,十分鐘後咱開個會!”
“好,閻場長。”趙軍應道:“你們先上去吧,我跟我爸說兩句話,完了我就上去。”
聽趙軍如此說,閻書剛點了下頭,然後帶著三個保衛員就往辦公樓裡走。
“哥哥、大爺。”這時李寶玉想和趙軍、趙有財打聲招呼,然後他就開車回車隊了。這眼瞅要下班了,他得把車送回去。
“MLB地!”趙有財口吐芬芳指著關上的辦公樓大門,問李寶玉道:“我特麼今天跟他折騰幾個小時?”
“嗯?”聽趙有財罵人,趙軍不有些詫異,心想這是咋地了?
李寶玉微微撇,道:“三個多點兒吧。”
“折騰我三個多小時,說不用我,就不用我了,媽的!”趙有財氣鼓鼓地道:“純特麼卸磨殺驢!什麼玩意兒啊!”
趙軍看著趙有財,以他對他父親的瞭解,趙軍似乎猜到了什麼。
“他特麼是不是還我煙了?”趙有財指著已經關上的辦公樓大門,追問李寶玉一句。
李寶玉點頭,小心翼翼地道:“啊,大爺,那……那不是你給人家的麼?”
趙軍聽得直撇,心知自己爹小心眼兒的病犯了,當即拉住趙有財胳膊,小聲勸道:“爸呀!你說那話幹啥呀?可別生那氣。”
說著,趙軍衝李寶玉一揮手,李寶玉忙向車廂跑去。
而趙有財,氣仍未消,罵罵咧咧地道:“雜艸的,那煙給他,都白瞎了。急眼了,我特麼讓他咋,咋給我吐出來。”
“這話讓你說的!”趙軍瞥了趙有財一眼,道:“菸,那都不用你讓他吐,他完一口,他自己就得吐一口。”
趙有財:“……”
“小犢子!”趙有財大怒,擡手指著趙軍鼻子,剛要繼續口,卻被趙軍按下。
“爸,擱單位門口不嫌乎磕磣吶。”趙軍說著,從兜裡掏出一張紙,遞給趙有財,說:“這是我抄的價格表,你回去給我媽,完了明天你把錢拿來,咱把東西都拉回去。”
“我特麼不管!”趙有財把趙軍的手一推,沒好氣地道:“你特麼還指使上老子了!”
“爸,我今天不回家。”趙軍把那張紙折了一下,塞在趙有財棉襖兜裡,然後道:“你跟我媽說一聲哈。”
聽趙軍這麼說,趙有財面稍霽,了下兜,隨即擡手一指趙軍,道:“等你特麼回家的。”
被趙有財威脅,趙軍並未說啥,也只是淡淡一笑。
而這時,已轉要走的趙有財忽然腳下一頓,回頭看向趙軍,叮囑道:“上山啥的注點兒意,別逞能。”
趙軍一怔,隨即臉上出笑容,應道:“哎,爸,我知道了。”
趙有財瞪了趙軍一眼,轉離去。
看了眼趙有財離去的背影,趙軍轉進了辦公樓大門。
上到保衛組,趙軍進屋時,屋裡煙霧繚繞,跟妖似的。
而煙霧中,保衛員都比較沉默。對於打老虎這種事,他們屬實不在行,連個頭緒都沒有。
“趙軍吶!”看到趙軍進來,劉金勇起招呼他,道:“閻場長上週書記辦公室了,一會兒就回來。”
趙軍點了點頭,自己找空地方坐下。
而他剛坐下,閻書剛就回來了。
閻書剛進屋後,視線在屋裡掃了一圈,看到趙軍便問:“趙軍吶,怎麼辦啊?”
“閻場長。”趙軍起,道:“我準備下挑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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